去魔都，苏夜选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天还没亮透，机场里已经有不少赶早班机的旅客，拖着行李，睡眼惺忪，广播里航班信息机械地重复着，透着一种忙碌又麻木的气息。
苏夜依旧是一身简单得甚至有些朴素的休闲装，手里只拎着那个装着他“吃饭家伙”的黑色皮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他穿过人群，走向头等舱的安检通道，身形普通，气息内敛，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
头等舱的候机区要安静许多，柔软的沙发，免费的茶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金钱堆砌出来的隔阂感。苏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对周遭投来的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视若无睹。他习惯了。
没过多久，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肆无忌惮的谈笑声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宁静。
苏夜微微睁眼，瞥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在一群黑衣保镖和一位穿着职业套裙、抱着文件的女秘书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脸上架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下巴抬得老高，嘴角撇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老子有钱，老子牛逼”这几个字。
“这什么破地方，连个像样的香槟都没有？”年轻男人扫了一眼候机区提供的饮品，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他说的是英语，带着一股浓烈的、自以为是的北美腔调。
秘书连忙低声解释着什么，语气小心翼翼。
年轻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屁股坐在了苏夜斜对面的沙发上，两条腿毫不客气地架在了昂贵的茶几上，皮鞋锃亮。他摘掉墨镜，露出一张还算英俊，但被纵欲和傲慢侵蚀得有些轻浮的脸，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候机区里的其他人，像是在打量货架上的商品。
当他的目光掠过苏夜时，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随即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轻蔑。苏夜那身打扮，在他眼里，大概跟机场里搬运行李的工作人员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差。
“啧。”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重新戴上墨镜，掏出手机开始大声地打着电话，内容无非是炫耀他又买了什么限量版跑车，昨晚在哪个派对花了多少钱，语气张扬得令人侧目。
苏夜重新闭上眼睛，懒得理会。这种被金钱和家族宠坏了的蠢货，他见得多了，本质上和林峰那种货色没什么区别，只是包装得更华丽一些而已。只要不惹到自己头上，他连多看一秒的兴趣都欠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开始登机后，头等舱的旅客优先。苏夜拿着登机牌，走向登机口。那个粉西装年轻人也在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几乎是并排走着。
许是觉得苏夜的存在有些“碍眼”，或者纯粹是想找点乐子彰显自己的优越感，在经过苏夜身边时，粉西装年轻人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苏夜，力道不轻。
“嘿！看着点路，乡下佬！”他恶人先告状，用的是英语，眼神隔着墨镜都能感觉到那股居高临下。
苏夜身形纹丝不动，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粉西装年轻人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淡漠，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粉西装年轻人被这眼神看得莫名一怵，但随即涌起的便是被冒犯的恼怒。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家伙，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what? You got a problem?” (怎么？你有问题？) 他抬高了下巴，语气更加不善，身边的几个保镖也立刻上前一步，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空乘人员见状，连忙上前试图调解：“先生们，请保持冷静，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苏夜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他没有理会空乘，也没有看那几个保镖，目光始终锁定着粉西装年轻人，用字正腔圆的中文，清晰地说道：“你的肾，亏得厉害。昨晚吃了三片药才勉强撑住场子吧？年轻人，不知节制，小心以后只能看，不能用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登机口这小小的区域炸开。
粉西装年轻人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破最隐私秘密的震惊和羞怒！他昨晚确实……这家伙怎么知道的？！光是看就能看出来？不可能！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气急败坏地吼道，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抓苏夜的衣领。
他身边的保镖反应更快，一只大手已经带着风声抓向苏夜的肩膀，试图将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制住。
苏夜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拿着登机牌的那只手随意地向后一拂，动作轻飘飘的，仿佛只是赶走一只苍蝇。
“嘭！”
那体型壮硕的保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失去知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退好几步，撞在了后面的同伴身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满是骇然。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空乘吓得捂住了嘴，其他头等舱旅客也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
粉西装年轻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墨镜下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他再蠢，此刻也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恐怕没那么简单。
苏夜却没再看他第二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一点灰尘。他对着还有些发懵的空乘小姐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拿着登机牌，从容不迫地穿过登机廊桥，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直到苏夜的身影消失在廊桥尽头，粉西装年轻人才猛地回过神，一股巨大的羞辱感涌上心头。他一把扯下墨镜，狠狠地砸在地上，对着苏夜离开的方向，用英语低声咆哮：“Fuck! 你给我等着！到了魔都，我要你好看！”
他记住了这张脸。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弯腰捡起墨镜，对身边惊魂未定的秘书咬牙切齿地道：“查！给我查清楚这家伙是谁！妈的，敢让我詹姆斯·威尔逊丢脸，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航班即将起飞，催促登机的广播再次响起。詹姆斯·威尔逊铁青着脸，在一众保镖惴惴不安的护卫下，快步走向登机口。
他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招惹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他更不知道，魔都这趟浑水，会因为他的傲慢，提前掀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