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苏夜像是彻底闲了下来。
不再整天窝在静室里对着那几块破石头较劲，反而多了些“烟火气”。上午会去前厅露个面，对那些提着厚礼、小心翼翼想攀关系的访客，虽然依旧没什么热络劲儿，但至少不再完全拒之门外，偶尔还会收下几样看得上眼的药材或是稀有矿石。下午则会在叶家庄园的花园里散散步，或是指点一下叶轻舞太阴灵体的运用，看着那丫头在自己面前，笨拙又认真地操控着丝丝月华之力，眉眼间难得地柔和几分。
叶家上下都松了口气，觉得苏先生大概是北山一战立威之后，心情舒畅，开始享受这京城霸主应有的清闲和尊崇了。只有叶远山和洪老等少数几人，隐隐觉得苏夜那平静的表面下，似乎藏着更深的谋划，像是在为什么大事积蓄力量，或者说……等待时机。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苏夜坐在花园的凉亭里，慢悠悠地品着叶轻舞刚沏好的新茶。少女穿着一身淡雅的月白裙衫，坐在他对面，正细声跟他汇报着这两天太阴之力修炼的进展，偶尔抬起清澈的眸子看他一眼，又飞快垂下，耳根微微泛红。
“苏先生，我感觉丹田里的那个气旋，好像比以前凝实了一点点，运转起来也更顺畅了……”叶轻舞的声音带着点小雀跃。
“嗯，根基打得不错，循序渐进就好。”苏夜点了点头，放下茶杯，目光随意地扫过亭外开得正盛的芍药。
就在这时，一个叶家的管事脚步匆匆地穿过月亮门，来到凉亭外，脸上带着一丝为难和忐忑，躬身禀报道：“苏先生，大小姐……门外，门外来了一位女士，说是从江城来的，姓林，想要求见苏先生。”
江城？姓林？
叶轻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苏夜。
苏夜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脸上那点闲适淡去，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甚至……更冷了一点。他没说话，只是看着亭外那丛芍药，眼神有些飘远。
管事见他不语，硬着头皮补充道：“那位林女士说……她叫林清雅。”
林清雅。
这个名字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漾开了圈圈涟漪。
凉亭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叶轻舞抿了抿嘴唇，她能感觉到苏夜周身的气息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波动，虽然很快平复，但她就是感觉到了。她听说过这个名字，知道那是苏先生的前妻，也是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人。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紧，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让她进来吧。”苏夜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是。”管事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没过多久，一道纤细窈窕、穿着素雅但难掩憔悴的身影，在管事的引领下，缓缓走进了花园，朝着凉亭而来。
正是林清雅。
比起苏夜记忆中的那个江城第一美女总裁，她清减了不少，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和疲惫，曾经那种高高在上的冷傲气质，也被一种小心翼翼的卑微所取代。她显然精心打扮过，但再好的妆容也掩不住眼底的血丝和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落寞。
她走到凉亭外，脚步顿住，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亭中那个如今已名动京城、让她需要仰望的男人。他坐在那里，姿态闲适，气质沉凝，与记忆中那个在林家唯唯诺诺、任人拿捏的赘婿判若两人。而坐在他身边那个气质空灵、容颜绝美的少女，更是刺得她眼睛生疼。
“苏……苏夜。”林清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
苏夜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林小姐，有事？”
一句“林小姐”，让林清雅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又白了几分。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手包，指节发白。
“我……我来京城处理一些业务上的事情，听说你在这里，就……就想来看看你。”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但那份刻意还是显而易见。
“看我？”苏夜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看我现在过得怎么样？如你所见，还不错。”
林清雅被他这话噎得胸口发闷，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苏夜身旁、正低头摆弄茶具的叶轻舞。那少女的年轻、美丽，以及那种与苏夜之间自然流露的亲近感，都像一根根针，扎在她的心上。
叶轻舞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礼貌却疏离的浅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又低下头，专注地冲洗着茶杯，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这份置身事外的淡然，反而更显出她与苏夜关系的不同寻常。
凉亭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和尴尬。
就在这时，另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冷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花园入口处。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西装，面无表情，眼神如同冰湖，扫过凉亭内的三人，尤其在林清雅和叶轻舞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
她径直走过来，对苏夜说道：“关于李家的一些最新动向，需要跟你同步一下。”她的语气公事公办，完全无视了另外两个女人之间那无声的暗流。
这一下，凉亭里更“热闹”了。
林清雅看着又出现一个气质冷艳、容貌绝不在叶轻舞之下的女人，而且看样子与苏夜关系匪浅（都能直接汇报工作了），心中的酸涩和悔恨几乎要满溢出来。她当初怎么就……怎么就亲手把这样的男人推出了门外？
叶轻舞也悄悄抬眸看了冷霜一眼，对于这位龙组的冷面组长，她倒是知道一些，但此刻看到她如此自然地介入苏先生的事务，心里那点小疙瘩似乎又多了个结。
苏夜倒是神色如常，仿佛没察觉到这三个女人之间那无形的磁场碰撞。他对冷霜点了点头：“去书房谈吧。”
他站起身，对林清雅淡淡道：“林小姐，我还有事，你自便。”又对叶轻舞说了句：“轻舞，帮我送送林小姐。”
说完，便与冷霜一起，径直离开了凉亭，向着书房走去，没有再多看林清雅一眼。
林清雅站在原地，看着苏夜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看着他与那个冷艳女子并肩而行的画面，再感受着身旁那位叶家大小姐若有若无的打量，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所有的勇气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期望，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她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叶轻舞走到她面前，依旧是那副礼貌而疏离的态度：“林小姐，我送您出去吧。”
林清雅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苏夜消失的方向，眼眶微红，默默地转身，跟着叶轻舞离开了。背影萧索，如同秋日里凋零的花。
花园里，只剩下风吹过花叶的沙沙声。
凉亭一角，似乎还残留着几分未散的尴尬与……一丝淡淡的，属于女人的，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