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不疼的，跟被十头大象轮流踩了一遍似的。第二个感觉是，这地方味道不对，不是他那带着草药味的厢房，而是一股子消毒水的味儿，呛鼻子。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有点模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个挺干净的单人病房，窗户拉着帘子，分不清白天黑夜。胳膊上扎着点滴，冰凉的液体正一点点往血管里淌。
床边椅子上坐着个人，是冷霜。她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黑西装，换了件普通的灰色夹克，脸上带着点掩饰不住的疲惫，正低头看着手里一个平板电脑，眉头拧着个小疙瘩。
“咳……”苏夜想说话，结果嗓子眼干得冒烟，一开口就是一阵嘶哑的咳嗽，震得胸口生疼。
冷霜抬起头，看到他醒了，没什么表情，只是顺手从旁边床头柜拿了杯水，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
苏夜也没客气，吸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总算舒服了点。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还是哑。
“一天一夜。”冷霜放下水杯，语气平淡，“你命大。内脏多处震荡，经脉受损严重，失血也不少，换个人早交代了。”
苏夜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那……‘回春堂’……”
“成废墟了。”冷霜打断他，语气没什么波澜，“前堂基本没了，后院你那间房也塌了半边。我们的人帮你清理了现场，尸体拖走了，痕迹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对外就说煤气管道泄漏爆炸。”
苏夜沉默了一下。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自己好不容易弄起来的据点真成了废墟，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那个紫袍的……跑了？”他问。
“嗯。”冷霜点点头，“我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你和那个大块头的尸体，还有半死不活的胖子。‘血眸’应该是察觉到我们靠近，提前溜了。”她顿了顿，看向苏夜，“你干的？那个大块头，还有胖子的伤。”
苏夜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那胖子还活着？”
“重伤，昏迷。在我们控制下。”冷霜看着他，“你如果想审他，我可以安排。”
苏夜摇摇头。“幽冥宗的人，骨头硬，问不出什么。留着还是个麻烦。”
冷霜没说话，算是默认。她操作了一下平板，调出几张照片给苏夜看。“这是从那个大块头身上发现的，还有一些在现场找到的碎片。”
照片上是一些刻着诡异符文的金属残片，还有几块质地特殊的黑色木牌碎片，上面残留着令人不舒服的能量波动。
“像是某种制式装备或者信物。”冷霜指着那些碎片，“工艺很特殊，不属于已知的任何流派。还有这个，”她又调出一张放大的照片，是一小块衣角的碎片，暗紫色，上面用某种暗线绣着一个极其繁复的、如同滴血眼睛般的图案，“这应该是‘血眸’独有的标记。”
苏夜仔细看着那个图案，默默记在心里。
“这次动静闹得太大。”冷霜收起平板，语气严肃起来，“‘幽冥宗’损失了一个‘铁尸’，一个影卫重伤被俘，‘血眸’本人也吃了亏。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下次来的，恐怕就不止一个执刑使了。”
苏夜靠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我知道。”
“你有什么打算？”冷霜问，“‘回春堂’没了，你需要新的据点。官方可以为你提供安全屋，以及必要的保护。”
“不用。”苏夜拒绝得很干脆，“躲起来没用。他们想找我，总能找到。”
他顿了顿，看向冷霜：“帮我找个地方，要安静，偏僻点，但交通不能太不方便。钱不是问题。”
冷霜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郊区，有个废弃的小型疗养院，产权清晰，背景干净，周围没什么人烟。地址和联系人都在上面。手续我可以帮你搞定，最快三天就能用。”
苏夜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揣进病号服口袋。“谢了。”
“不用谢我。”冷霜站起身，“我们和目标一致。你活着，对我们更有价值。”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苏夜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你最后用来破开‘血眸’咒术，反杀‘铁尸’的力量……那是什么？”
苏夜闭上眼，像是又睡着了。
冷霜等了几秒，没得到回答，也不意外，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苏夜这才重新睁开眼，眼神锐利。他尝试着感应了一下体内的情况。内息空空荡荡，经脉跟破麻袋似的，到处是伤，动一下都针扎似的疼。业火也几乎耗尽，只剩下可怜的两三点，在意识深处微弱地闪烁。
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好不容易突破的境界差点又跌回去，还差点把命搭上。
但……值得。
他抬起还能动的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最后那一刻，业火与内息融合爆发出的毁灭性力量，虽然不受控制，差点连自己一起烧了，但那瞬间的感觉……很强。
他好像摸到了一点门槛。系统赋予的“业火”，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用来惩戒复仇的工具，它或许……还有别的用法。
得好好研究研究。
另外，“回春堂”虽然没了，但也算彻底打出了名头。经此一役，至少在江城乃至周边地界，应该没多少不开眼的敢再来轻易招惹他了。而且，和冷霜代表的官方，也算是建立起了一种更紧密的、基于共同利益的“合作”关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养好伤，恢复实力，然后……把那个新的据点搞起来。
他得弄个更结实的老巢，布下更多的机关陷阱，准备更多的底牌。
幽冥宗……“血眸”……
苏夜眼中寒光闪烁。
这事儿，没完。
他忍着疼，重新闭上眼，开始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引导着那丝丝缕缕重新生出的微弱内息，去温养修补受损的经脉。
路还长，但他还得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