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微轻咳一声，把钱收好放回抽屉。
“在家里闷了一个月，这不是快乐一下吗？”
萧着低声轻笑，没有戳破，关了灯，掀起被子上床，长臂一伸，搂过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闭了闭眼，发出一声叹息。
“的确，跟坐牢一样，你闷着，我也难受。”
指尖勾起一缕发丝把玩着。
他眸光晦暗，低眸看着在昏黄床头灯下干净的面容，清冷的五官柔和。
江知微不置可否，由他摆弄着，“不过我很好奇一点，今天邱悦来参加满月宴，一口一个女儿，你心里是不是也难受？”
说到这，江知微挣脱他的怀抱，坐了回去，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略带审视，不错过他一丝细微变化。
多子多福的观念影响极大，江知微尊重，毕竟早年打仗，牺牲无数生命，不比现代，这个时候的农村多是强占田地夺房产，家里没有儿子，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作为现代人的江知微当然不在这个圈内，可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没有这个观念。
萧着一愣，在她的目光下摇头，“难受？为什么难受，你是知道我的，何曾活在别人的口中，日子是自己过的。”
江知微轻笑，“是吗，你这话太理想了，没什么的，你尽管说出来吧。”
心里已经磨刀霍霍，脸上笑意温柔，哄着他说，已经准备好抓漏洞。
萧着抬眸，疑惑，“难不成，你想要儿子？”
“说你呢，别往我身上扯。”
他忍俊不禁，她的回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
“知微，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副样子，又怎么会因为世俗的观念而摧毁这一切？那么，你我还是最初的样子吗？”
江知微笑容深刻，“呦，还学会扯上哲学了，少给我拐弯抹角，你就说想不想。”
“想。”
他干脆直接。
江知微眸光变得危险。
他直言不讳，“如果不用你怀孕受苦，不用进生产室，可以立马拥有一个你我的儿子，我当然愿意，无偿的，怎么会不想？有多少个都行。”
“反之，你生的是儿子，我也是这个说法，谁不想男女双全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是不现实的，我是想，但这是建立在你不受苦上，这个想比起你十月怀胎的苦楚，远远要弱的多，所以无所谓想不想，眼下就是最好的。”
江知微愕然，专注地看着他的神情，收起嬉皮笑脸，心中微动，随后露出笑容，“萧着同志，越来越狡猾了。”
萧着看着她，无奈一笑，“实话实说罢了，换作一般人，必然有这个执念，可我经历起起伏伏，年少时期在部队意气风发，到边境的历经生死，李家村的流放，对于生命的真谛和感悟，我比同龄人要深刻的多。”
“比起那些，我更加享受当下安稳的生活，无所谓孩子，只要你我嘟嘟，爸妈和萧乐在一起平安，我无所谓任何东西，一个人如果永远活在攀比中，那么永远不会满足，从早年安稳的生活中到后来的颠沛流离，我才领悟到这一点。”
他重新伸手搂紧她，声音平缓，在夜色的笼罩下，少有的温柔：“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了我理想的生活，我又怎么会因为外人的几句话而不满？如果那样，我永远也不会快乐，那么幸福也会遥不可及。”
随着他的声音缓缓落下，江知微伸手鼓掌，摇头赞叹。
“五体投地，萧着同志，你这思想觉悟，我望尘莫及，服了，我真的服了，满分答卷！”
鼓完掌，转头在他脸颊亲了亲，主动伸手抱紧他，埋在他颈窝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冷香萦绕，吸入鼻间入肺腑，仿佛与他融为一体，在这逼仄被暖光包围的卧室里，在这一刻，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外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他一愣，展颜一笑，俊美的容颜如初雪消融，干净温和。
江知微抬眸看了眼，一怔，恍惚，“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你，阴郁沉静，坐在我家沙发上，像是蛰伏在暗处的恶狼，对上眼的瞬间，给我吓得一哆嗦，我心里就想，这不是妥妥的反派角色吗？”
“啧，那么现在这位二十四孝好丈夫好父亲，又是谁呢？我都不敢认了，你这面相都变了。”
萧着眨了眨眼，伸手摸向面颊，忍俊不禁，“是吗？变化有这么大？”
“当然！”
江知微点头，“何止是你，爸妈，还有萧乐，判若两人，可见人的心气和精气神真的更重要，回城不重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业非常重要。”
他若有所思，点头，认同她，“你说的没错，正是因为这样，从前的我在李家村，郁郁寡欢，心里总是憋着事，对你也多有疏远，我知道那对你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至今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萧着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心中惆怅。
“什么话，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而且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当初选择下乡目的也不纯，又不是冲着他这个人去的。
“我们国人都喜欢先苦后甜，现在不是过来了？再说了，当年也没吃上什么苦头。”
他垂眸，看着她的笑脸，总觉得有股不怀好意的味道，蹙眉，似笑非笑，“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当初的米缸和油壶，是为什么凭空增多的吗？”
“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吃食，许多都是我没见过的，你哪变出来的？”
突然明牌，江知微心里一个咯噔，随后摆烂，“就知道躲不过你的法眼，想必爸也是知道的，看破不说破，但是这你就别问了吧？你个倒爷，添油加醋的事也没少干。”
这个添油加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江知微加米和油，他就添油加醋。
回忆起当年夜半轮番偷摸加食材的事，萧着笑容藏不住。
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她的发丝，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你说的对，我们半斤八两，简直是天生一对。”
江知微点头，“那可不，离婚的时候那叫一个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