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海城大饭店。
服务生推开包间的门，江知微和萧着并肩走进，映入眼帘的是摆放着鲜花的法式长桌。
一袭优雅黑色长裙的韩亚楠坐在面前，见到两人，笑着起身伸出手：“萧着，知微，欢迎你们的到来。”
脸上带笑从容不迫。
在这个旁边灰扑扑补丁摞补丁的时代，韩亚楠无疑是焦点。
江知微伸手，“没让你久等吧？”
“我也刚到一会儿，快请坐。”
萧着替江知微拉开椅子，看着她入座后，才在她身边坐下。
江知微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搭配百褶裙，脚上是回力小白鞋，八十年代经典款，一头柔顺长发，发尾微卷，化了个纯欲的裸妆，喷的香水是北国雪松，背着简单的小皮包，简约轻便。
但即使穿着简单，坐在这长桌上，还是融洽，把身旁一身军装的萧着衬托的格外板正。
俩人坐在一起，穿搭天南地北，气氛一点不违和，诡异的相配。
韩亚楠打量着，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夫妇，笑着转向服务生：“可以点菜了。”
西餐江知微吃的不多，可也不是愣头青。
接过菜单翻了翻，点了个牛排和罗宋汤，把菜单推到身边的萧着面前，“你呢？”
看着两人轻车熟路的模样，韩亚楠暗自惊讶。
照理说军人家庭，江知微还下乡那么些年，不应该吃过的。
萧着心情不佳，从踏入这个饭店看到西餐开始，心中便不悦。
他不是蠢人，韩亚楠安的什么心一目了然，无非是想看江知微出糗凸显她。
极度厌烦，冷着脸没有发作，见江知微那副从善如流的样子，心情才有所好转。
韩亚楠笑着接过，没有注意到萧着的脸色，点了瓶红酒。
“这么多年没见到萧着了，连你们的婚礼我都错过，这顿我请你们千万别客气。”
萧着强压不悦，露出浅笑：“行，那我就不跟你争了，下个月知微的饭店开业，你感兴趣可以来捧捧场，尝一尝特色菜，给你免单。”
韩亚楠愕然，侧目，“知微开饭店？”
超出她的想象。
按照正常路径不是进个正经单位，喝茶看报，勾心斗角打关系努力往上升简简单单混一辈子吗？
韩亚楠第一次正眼去看江知微这个人，觉得很不一般。
有国外思想的她当然不会觉得个体户是什么丢人的事，她自己也打算干，江知微出身传统家庭却有这个魄力。
韩亚楠高看她一眼。
“妇女能顶半边天说的果然一点错没有，我听伯父伯母说你们结婚年限都有五六年了，怎么也没要个孩子，这事业起步只会越来越忙，过了三十岁就是高龄产妇了。”
菜逐步上来，服务生给倒上红酒，做好一切，退到门前。
江知微指尖摁住杯底随意晃了晃醒酒，拿起抿了口，“你比我大三岁都不着急，还想着开厂，我有什么可急的？”
拿起刀叉，熟络地分切牛排放进嘴里，用餐巾擦了擦，喝上一口红酒，没有一点生疏和新奇，仿佛上演过成千上百次。
韩亚楠在国外常年吃西餐，驾轻就熟，没想到江知微也这么熟悉，像是从小吃到大的资本家。
“看来平时萧着没少带你来西餐厅吃饭。”
她笑着打趣，选择性忽略江知微先前的话。
江知微摇头：“不是的，我们都爱吃热菜热汤，多数都在国营饭店吃，很少来这地方。”
死贵死贵的，前几年的钱可不好挣，吃又吃不饱。
萧着冰冷的不悦随着江知微的从容应对而缓和，面色稍霁，给她盘子里夹了两块牛肉示意她多吃点。
“韩同志，你可是受过西式教育的人，怎么也学起嫂子们的催生那一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萧着啼笑皆非，眸底讥诮一闪而过。
原本对她还有些老同学的怀旧，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保持基本的礼貌，但这一切在她选择西餐厅和那些夹枪带棒的话之后，归于死寂。
萧着心中说不出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怅然。
时间果然是改变一个人的良药，多年前那天真无邪的小孩，如今也变得如此庸俗。
萧着无法理解她这样对待江知微的目的是什么。
看上有妇之夫？
萧着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个魅力，足够让人破坏他的家庭甘愿二婚。
“你回国不正是为了投资建设祖国吗？你工作忙，完全没有必要专门抽出时间来串门。”
萧着吃着牛排，视线锁定韩亚楠，似笑非笑。
那犀利的眸光让韩亚楠笑容凝固，怀疑自己看错了，低眸切牛排，喝着红酒，不仅没有厌恶萧着，反而真正的欣赏了。
对妻子温柔体贴，全力维护，哪怕面对多年前财力更甚的女同学，也没有转移视线，更显弥足珍贵。
换作自己，她恐怕难以招架。
“我对国内市场了解并不多，还在调研期，这点时间还是有的，萧着，你这可就不近人情了，当年我说长大给你做媳妇，你还满口答应的，现在做老同学吃个饭，你还推三阻四的，回头我可要告诉胖子他们了！”
提及当年的好友，韩亚楠笑容不断。
话落，转向江知微：“知微，回去你可得好好盘问他。”
萧着蹙眉，“我有答应吗？我清楚记得当时的我没有回应，怎么还胡编乱造的？”
当年虽说年纪小，可也隐约知道媳妇是什么，何况萧着本就早熟，完全能够避免现在回忆黑历史的尴尬。
见他如此回答，韩亚楠面露遗憾，“还想给你挖个坑，没想到你记忆这么好，十几年前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好吧，是我输了，我赔礼道歉。”
她站起身，如同一个恶作剧被戳破的顽皮孩子，起身端着酒杯敬两人，缓缓喝下，带着一丝英姿飒爽，很是吸人眼球。
江知微扬了杨眉，出乎意料。
先是韩亚楠挖坑，萧着凭借强大的记忆力证明清白，最后韩亚楠坦然承认并转向恶作剧，看上去就像是一场老友的闹剧。
好好好，玩尬是吧？
这反应速度，江知微不服都不服行。
视线划过萧着的脸，暗暗惊叹他招蜂引蝶的水平，小学同学也能这样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