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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二年的春节,气息尚未完全散去。白银市的街道上,还零星残留着鞭炮燃放后的红色碎屑,与尚未融尽的肮脏积雪混杂在一起。xx路,这条数年前经历过大规模拆迁、如今已矗立起不少新楼房的街道,显露出一种新旧交替间的生涩和杂乱。沿街的店铺大多已经开门营业,试图在新的一年里博得一个好彩头。

“婷美服装店”就坐落在这条路的中段。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明亮的玻璃橱窗里,挂着当季最新款的服饰。店内,衣架上琳琅满目,各色衣物按照款式和颜色分门别类地挂着。其中,几件款式新颖、颜色正红的冬装外套和毛衣被特意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如同跳动的火焰,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店主徐婷,一个二十五岁、眉眼弯弯、刚刚结婚半年的年轻女人,正拿着鸡毛掸子,轻轻掸着衣架上的浮尘。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店里很安静,街上行人稀少,年节后的慵懒还未完全消退。

就在这时,店门的铃铛“叮咚”响了一声,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大约四十多岁年纪,身材中等,偏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依旧能看出原本是深蓝色的工装,头上戴着一顶同样颜色的、帽檐压得很低的鸭舌帽。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有些浑浊,带着一种长期从事体力劳动后的疲惫感。

徐婷立刻放下鸡毛掸子,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您好,随便看看,需要什么我帮您介绍?”

男人没有看衣服,目光先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徐婷身上,声音带着一种明显的沙哑和沉闷的鼻音:“老板,有没有……适合修东西、干活儿穿的外套?耐脏点的。”

“有呢!”徐婷笑着应道,转身走向靠墙的一排衣架,那里挂着的多是些深色、面料厚实的工作服和夹克,“您看这几款怎么样?面料都很结实,不容易沾灰……”

她背对着男人,专注地介绍着,手指拂过一件藏青色的工装外套。

就在她转身的这一刻。

那个一直沉默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他那只一直插在深蓝色工装口袋里的右手,极其迅速而无声地抽了出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沉甸甸的、金属质感的活口扳手!扳手的金属表面泛着冷硬的光泽,与他粗糙的手指形成残酷的对比。

徐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介绍的声音微微一顿,正要回过头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男人如同捕食的猎豹般猛地向前一步,左手从后面死死捂住了徐婷的口鼻,巨大的力量让她瞬间窒息,所有的惊呼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右手的扳手并没有举起,而是依旧紧握着,利用手臂和身体的力量,强行将拼命挣扎、但力量悬殊的徐婷,半拖半抱地、踉跄着向后院的方向拽去。徐婷双脚徒劳地蹬踹着,踢倒了一个摆放着围巾的展示架,彩色的围巾散落一地。

店铺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被男人的脚粗暴地撞开,又晃荡着关上,隔绝了前厅的阳光与后院的阴暗。

后院是堆放杂物的空间,狭窄而凌乱。挣扎的声音、压抑的呜咽声、以及某种钝器击打的沉闷声响……持续了短暂而可怕的一段时间,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过了一会儿,后院的门再次被推开。男人独自走了出来。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但动作却有条不紊。他仔细地拉好工装的拉链,整理了一下帽檐,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寻常的工作。他甚至蹲下身,将前厅被踢倒的展示架扶起,把散落的围巾大致归拢了一下。

然后,他再次走进后院。当他重新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件衣服——那是徐婷今天穿在里面的、一件鲜红色的薄款羽绒服。他站在后院门口,用一种近乎怪异的、专注的神情,将这件红色羽绒服平铺在地上,动作熟练而仔细地将其折叠起来,抚平每一道褶皱,最终叠成一个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方块。

他将这个红色的方块,郑重地放在了后院墙角一个相对干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从工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一枚熟悉的、带着细微划痕的特殊十字螺丝,被他随意地丢在了叠放好的红衣旁边。接着,他又掏出一张小小的、纸质粗糙、边缘甚至有些毛糙的白色卡片。

那是一张名片。

上面用普通的打印机字体印着几行字:

白银xx路五金维修

专业维修:水管、电路、门窗

(下方本应印有姓名和电话的位置,却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没有任何姓名,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甚至连一个虚构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只有一段模糊的地址——“xx路”,以及无人能够证实的维修业务。

他将这张诡异的名片,轻轻地、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压在了那枚十字螺丝的下面。

最后,他直起身,目光再次冰冷地扫过已然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的店铺前厅。他的工装袖口,在刚才的动作中微微卷起,露出了一小截粗糙的蓝色布料纤维,与之前多起案发现场发现的蓝色工装纤维,如出一辙。

没有丝毫留恋,他推开店门,身影迅速融入xx路午后稀疏的人流和车流之中,如同水滴汇入江河,转瞬消失不见。阳光依旧明媚地照耀着“婷美服装店”的招牌,仿佛从未见证过刚刚发生在这扇门后的、令人发指的暴行。

案发当晚,高磊是从外地跑车回来的。他是一名二十七岁的货车司机,身材高大,皮肤被风吹日晒染成了古铜色。当他兴冲冲地赶到妻子的店铺,准备接她回家时,看到的却是刺眼的警戒线和神情肃穆的警察。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像疯了一样推开阻拦的警察,冲进店铺,穿过凌乱的前厅,直奔后院。

然后,他看到了。

那件被叠放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放置在墙角的红色羽绒服。那红色,在昏暗的后院里,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又像一滩凝固的鲜血,灼烧着他的眼睛。

“婷婷——!”高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轰然跪倒在地。他几乎是爬着过去的,伸出颤抖的双手,一把将那件冰冷的红色羽绒服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就是他妻子的身躯。他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布料里,贪婪地、徒劳地想要嗅到一丝妻子熟悉的气息,却只闻到一股陌生的、冰冷的尘埃味。

“婷婷……婷婷你怎么不等我回来……我们说好的……说好等我回来去吃火锅的……你怎么就……”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红色的布料,留下深色的、无法磨灭的泪痕。

当取证人员上前,想要按照程序将这作为关键证物的红色羽绒服收走时,高磊像是护崽的猛兽,死死抱住不放,双目赤红地瞪着对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这是我的!这是她的!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你们不能拿走!留给我!求求你们留给我!”

最终,在警方和心理医生的反复劝说下,出于破案的希望,高磊才极度艰难地、一点点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那件红衣被装入证物袋带走,仿佛带走了徐婷最后一点温度和存在的证据。

徐婷下葬后,高磊没有离开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他关闭了“婷美服装店”,但也没有转让。他将店铺重新简单装修,开了一家小小的、只售卖油盐酱醋和简单日用品的杂货铺。店铺的格局几乎没有改变,只是货架取代了衣架,商品变成了最普通的生活必需品。

然而,在这间杂货铺最显眼的位置,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始终挂着一件崭新的、与徐婷遇害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的红色羽绒服。那是高磊跑遍了白银市所有的商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同款。他每天开店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地擦拭那件挂着的红衣,不让它沾染一丝灰尘。

他自己也几乎变了一个人。不再跑长途运输,终日守着这个没什么生意的小店。身上总是穿着徐婷生前织给他的一件旧毛衣,眼神空洞,常常对着那件红色的羽绒服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有顾客来买东西,喊他好几声,他才仿佛从遥远的梦境中被惊醒,茫然地抬起头,动作迟缓地拿取货物,找零钱时也常常出错。

好心的邻居和亲戚看他年纪轻轻,劝他振作起来,甚至张罗着给他介绍新的对象。高磊总是沉默地摇头,声音干涩而固执:“我等她。她会回来的。她只是……出去买东西了,还没回来。”

在他的卧室里,床头柜上摆着他和徐婷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徐婷,穿着红色的中式礼服,笑得一脸幸福甜蜜,依偎在高磊身边。而高磊的枕头下面,则常年压着徐婷留下的一条红色羊绒围巾,那是他每个难以入眠的夜里,唯一的慰藉。

半年后,警方在针对徐婷案进行新一轮排查时,再次找到了高磊,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更多关于潜在嫌疑人的信息。高磊努力地从巨大的悲伤和混沌中挣扎出来,回忆着案发前几天店里的情况。

“好像……是有一个男的,”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身高……跟我差不多?可能一米七五左右吧?记不清具体样子了,好像戴着帽子……他手,对,他递钱的时候我看到,手指特别粗糙,指甲缝里……好像有点黑。说话……说话声音有点哑,好像还有点鼻音,闷闷的……他说……他说要修东西,问有没有耐脏的外套……”

这些特征,与之前几起案件中推断的凶手形象部分吻合。然而,当警方问及那张诡异的名片时,高磊却一脸茫然,毫无印象。那张名片被凶手刻意留在了后院,一个高磊当时情绪崩溃状态下根本不会注意到的角落,也未曾被其他早期进入现场的邻居发现。这条凶手留下的、看似最“直接”的线索,反而成了专案组内部一个混乱的谜团。

二零零二年的夏天,专案组会议室。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风雨前凝固的空气。窗户开着,但吹进来的风也是热的,无法驱散室内弥漫的焦虑和无力感。

墙上那张巨大的案件线索图,时间轴最终停止在“2002.2.5 徐婷案”这个节点上。一条红色的粗线在这里戛然而止,仿佛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桌子上,摊开着徐婷案的所有物证:那枚毫无新意的十字螺丝,那根熟悉的蓝色工装纤维,以及,最引人注目也最令人困惑的——那张空白的名片。

周建军坐在主位,手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积了长长一截烟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厚厚一沓、却毫无实质性进展的排查报告。赵长河坐在他对面,不过四十二岁的年纪,两鬓却已经过早地染上了霜白,眼角的皱纹深刻如刀刻。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紧锁的眉头显示他并未得到片刻安宁。

大量的警力被投入到对xx路及周边区域所有五金维修店、相关从业人员的地毯式排查中。然而,结果令人沮丧。没有任何一家店铺承认印制或使用过这种粗糙的、无姓名电话的名片。名片上那个“xx路五金维修”的地址,经过仔细核实,发现它指向的是xx路一个“虚构的中段位置”——那里可能是一个电线杆,可能是一面墙,也可能是一个垃圾桶,但绝不存在任何一家实体店铺。

凶手留下了一张看似可以追踪的名片,却精心抹去了一切真正具有指向性的信息。这更像是一种嘲弄,一种对警方侦查能力的公然挑衅。

林岚的检验报告再次确认了物证的同一性:“徐婷案现场的十字螺丝,与之前系列案件中的螺丝,在规格、材质、甚至细微的使用划痕上完全一致。蓝色工装纤维的材质和颜色,也与包头案、李玥案中发现的纤维和纽扣吻合。可以确定,是同一凶手所为。”

然而,这确定的并案结论,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知道是同一人所为,却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里。而“名片”这条线索,非但没有带来突破,反而像一团迷雾,干扰了侦查视线,让本就复杂的案情更加扑朔迷离。

更让专案组感到沉重的是,从2002年2月5日之后,直到2002年年底,再到2003年春天,白银市,乃至周边地区,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手法的、针对红衣女性的命案。

那个如同幽灵般徘徊了十四年的“红衣杀手”,真的彻底消失了。他为什么停止?是良心发现?是离开了白银?是生病了?还是……如同那张名片所暗示的,他完成了某种自我设定的“使命”,或者仅仅是因为年龄增长、子女成年(如果他有的话),而更加担心暴露,选择了主动隐匿?

没有人知道答案。

时间的流逝,并未带来真相,反而在不断稀释着破案的可能。社会关注度逐渐降低,上级的压力虽然仍在,但缺乏新线索,侦查工作事实上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停滞。

2003年,一个艰难的决定终于下达。因“长期无突破性新线索”,“红衣案”专案组被正式宣布暂时解散。所有的案卷、物证被封存,相关人员回归原有岗位。

周建军在宣布解散的会议上,看着眼前这些疲惫不堪、心有不甘的同事们,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沧桑:“这案子……我们尽力了。现在,只能交给时间了。希望……未来能有转机吧。”

赵长河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翻开那本跟随了他十五年的、边角已经磨损严重的黑色侦查笔记本。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他用力地写下了一行字,作为他十五年追凶生涯的句点:

“2002.2.5,最后一案。名片、螺丝、蓝色工装。凶手,匿迹。”

墙上的线索图被缓缓卷起,那张诡异的名片照片被单独取下,贴在了尘封的案卷最上面,旁边画着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问号。一个时代,似乎就此落幕。

二零零三年的秋天,白银市公安局那间鲜有人至的物证室。阳光透过高高在上的、布满灰尘的气窗,投射下几道昏黄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缓慢飞舞的尘糜。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油墨以及某种金属和木质混合的、陈旧的气味。一排排高大的、深绿色的铁皮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阴影里,守护着无数被封存的秘密和未解的悬案。

赵长河穿着常服,没有警衔标志,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他手里捧着一个长约半米、宽约三十公分的深灰色铁皮箱,走到了一个年轻警察的面前。铁皮箱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表面的灰色油漆多有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铁锈,边角处有明显的磕碰和磨损痕迹,提手也因为长期的握持而变得光滑。

箱子的正面,用白色的油漆清晰地写着两行字:

红衣连环杀人案

1988 - 2002

这个年轻人是陈锐。二十三岁,刚从警校以优异成绩毕业,分配至白银市公安局刑侦队不久。他穿着崭新的警服,身姿挺拔,眼神清澈而坚定,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抱负。

赵长河将铁皮箱轻轻放在旁边一张落满灰尘的木桌上,打开了那把有些锈蚀的锁扣。箱盖掀开,发出“嘎吱”的声响。

里面的东西摆放得异常整齐,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持有者多年的执着和一丝不苟。

最上面是几个透明的证物袋,分别装着:不同案发现场提取的十字螺丝样本;蓝色工装纤维和那枚来自李玥案的、带着模糊“广”字印记的纽扣;还有那张来自徐婷案的、空白的五金维修名片。

下面是一叠厚厚的现场照片和受害者资料,一张张年轻鲜活的笑脸,最终都凝固成了冰冷的影像。

旁边是赵长河那本着名的黑色侦查笔记,以及专案组历年来的会议记录和排查报告。

在一个特别加固的、内部衬有软垫的小格子里,放着那个最为关键的——来自包头郑梅案现场的“微量生物检材”保存管。林岚当年的嘱托,赵长河一刻也未敢忘记。

而在箱子的最底层,在一个用柔软绒布包裹着的小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珍珠白的发卡。那是当年张敏遇害时,头上别着的、母亲王秀兰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后来,王秀兰将它送给了赵长河,说是留个念想,希望他别忘了小敏。

“小陈,”赵长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这个箱子……我跟了它十五年。从二十八岁,到四十三岁。里面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件东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没破……是我这辈子的遗憾,心里头……最重的一块石头。”

他的手指拂过那些冰冷的证物,最终停留在那个微量生物检材的保存管上,指尖微微颤抖。

“林法医,还有警校的那些专家都说,未来的刑侦,得靠技术。这个东西,”他指着那根小小的管子,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林法医当年拼着命保存下来的,她说……未来可能有用。你一定……一定要想办法,好好保存下去。或许……或许哪天,技术就到了那一步了。”

陈锐郑重地点头,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铁箱。入手的分量,远超他的想象,那不仅仅是金属和纸张的重量,更是十五年时光、无数人的期望、以及未能昭雪的冤屈的总和。他看着赵长河花白的鬓角和布满血丝、却依然带着不甘的眼睛,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赵叔,”陈锐的声音年轻,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您放心。这个案子,我记住了。只要未来的技术允许,只要我还在这个岗位上一天,我就一定会想办法,重启调查,解开这里的秘密。我向您保证,一定给那些受害者……还有您,一个交代!”

赵长河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而坚定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满怀热血和信念的自己。他伸出粗糙的手,重重地拍了拍陈锐的肩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打开的铁皮箱,目光掠过那枚珍珠发卡,掠过那些泛黄的照片,然后毅然转过身,步履有些蹒跚地,向着物证室门外那片昏黄的光线走去。他的背影在堆积如山的档案柜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格外孤独、落寞,仿佛一个时代的落幕,一个未竟使命的终结。

陈锐默默地看着赵长河消失在门口,然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合上铁皮箱的盖子,锁好。他拿起那个装有微量生物检材的管子和那枚珍珠发卡,仔细地看了看,仿佛要将这份沉重的托付刻进心里。随后,他将整个铁皮箱稳稳地抱起,走到了外面分配给自己的办公桌前,弯下腰,将它郑重地、稳妥地放在了办公桌下的最深处。

那里,将是他守护这个秘密、等待时机的新起点。尘封的物证陷入了沉睡,但希望的火种,已然传递到了新一代的手中。漫长的、等待技术曙光的岁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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