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边军初印象
黑风军团那不合常理的行军速度，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不仅卷动了北疆的尘土，更在沿途所有听闻此事的势力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就在赵虎率领着他的“怪物”军团继续向着烽火镇方向高歌猛进之时，位于他们必经之路上的一座重要边军堡垒——鹰扬堡，已经提前收到了由快马传来的、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语气的军情通报。
鹰扬堡守将，姓吴，单名一个峦字。是个年近四旬，在边军体系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老行伍。他身材不算高大，但骨架粗大，皮肤因长年累月的风沙侵蚀而显得粗糙黝黑，一双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透着边军老兵特有的精明与审慎。此刻，他身披一套保养得极好的制式铁甲，站在鹰扬堡那不算特别高大的城楼上，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墙垛，望着南方官道尽头扬起的淡淡烟尘，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黑风军团……赵虎……”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语气里充满了疑虑。“一天一百二十里？还顺带修桥补路？老张（拒北城张守将）莫不是被蛮子吓破了胆，开始说胡话了？”
副将站在他身侧，同样一脸不可思议：“将军，斥候回报一致，确实快得邪门。而且……据说队伍里多是些举止怪异、不畏生死的‘异人’，看着就不像正经官兵。”
“异人？哼，装神弄鬼！” 吴峦冷哼一声，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江湖草寇和来路不明的奇人异士。在他看来，打仗，靠的是严明的纪律，结实的阵型，锋利的刀枪和悍不畏死的勇气，而不是什么歪门邪道。“七千人，跑到这北疆来，不过是给蛮子的功劳簿上多添几笔首级罢了。吩咐下去，按规矩接待，给他们补充些清水便是。粮草？我们自己都不够，哪有余粮喂这些杂牌！”
他打定主意，绝不让这支队伍进城，以免扰乱了堡内本就因战事而紧绷的秩序。
……
午后，阳光勉强穿透稀薄的云层，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黑色的军团如同一条流淌的墨线，终于抵达了鹰扬堡下。
比起拒北城，鹰扬堡的规模要小上许多，但军事气息更为浓重。堡墙上下，守军林立，弓弩皆备，警惕地注视着城下这支陌生的军队。
当黑风军团在堡外指定的空旷地带开始有序扎营时，城头上的边军将士们，目光中的鄙夷和好奇几乎要满溢出来。
“看哪，就是他们？一天跑一百二十里的‘飞毛腿’？”
“嗤，队形倒是还算整齐，不过你看那些人的样子……哪有点当兵的样子？”
“瞧那个，穿得跟个开屏孔雀似的，那是铠甲还是戏服？”（指pK狂魔的亮银锁子甲）
“还有那个，拿着个小本子写写画画，他是来打仗还是来游学的？”（指小李飞刀不飞）
“他们扎营倒是挺快……不过这乱七八糟的，挖灶台的挖灶台，搭帐篷的搭帐篷，还有人在那比比划划研究土质？搞什么名堂？”
玩家们可不管城头上的指指点点。对他们而言，这又是一次全新的“地图解锁”和“营地建设任务”。
“快快快！这边！把拒马摆好！图纸上说这个角度防御骑兵冲锋效果最佳！”
“生活玩家呢？赶紧起锅烧水啊！跑了半天渴死了！”
“谁有多余的绳索？我这个帐篷固定不稳！”
“卧槽，这北疆的土冻得真硬，一镐下去一个白点……”
“那边那个Npc堡垒不让进啊？我还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隐藏任务呢。”
玩家队伍的嘈杂声，混合着原住民队伍沉默却高效的行动，形成了一种极其古怪的氛围。没有传统军队的肃杀，反而更像是一个大型、混乱却又有序的……工地现场。
赵虎没有亲自去叫门，这种交涉事宜，交给了面相看起来最老成持重的侯通去办。
侯通带着两名亲卫，来到堡门下，仰头高喊：“城上的兄弟，我等乃黑风军团，奉命北上驰援云州！途经宝地，请求补充些许饮水，并拜会吴峦将军！”
城头上沉默了片刻，一个校尉探出头来，语气不算热情，但也还算客气：“原来是黑风军的兄弟！吴将军军务繁忙，不便相见。清水已为贵部准备了一些，就在那边水槽处，可自行取用！至于粮草……唉，实在抱歉，堡内存粮亦不宽裕，还请贵部自行筹措！”
话说的客气，但拒绝之意明显。不仅不让主将见面，连城门都没打算开，更别提粮草补给了。
侯通脸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拱手道：“既如此，多谢兄弟了！” 说完，便转身回去向赵虎复命。
赵虎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这种待遇，在他决定北上之时便已料到。边军系统的排外和傲慢，根深蒂固。
“无妨。渴不死，也饿不死。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谁才是来解决问题的。”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下令，取用清水，其余一切自理。玩家们立刻忙碌起来，打水的打水，继续完善营地的完善营地，甚至有玩家小队开始向周边辐射，进行“资源采集”和“敌情侦察”。
这一幕，落在城头守军眼里，更是坐实了“乌合之众”的印象。哪有正规军队扎营时，还派人漫山遍野跑去挖野菜、打野兔的？
吴峦在亲兵的簇拥下，终于还是忍不住登上了城楼，远远地眺望着那片正在迅速成型的、风格迥异的营地。他看着那些玩家们用各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高效地完成着各项工作，看着他们脸上并非恐惧而是兴奋的神情，看着那支沉默的原住民部队散发出的精悍气息，尤其是营地中央，那个即便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到其沉凝气势的玄甲年轻人。
“那个就是赵虎？” 吴峦眯着眼问道。
“回将军，应该就是他。”
吴峦沉默了片刻，心中的轻视略微收敛了一些，但疑虑却更深了。这支军队，太奇怪了。他打了半辈子仗，从未见过这样的队伍。
……
与此同时，黑风军团营地内。
小李飞刀不飞拿着他的小本子，找到了正在巡视营地的赵虎。
“军团长。” 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习惯性动作），语气严谨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根据我对鹰扬堡守军布防、士气状态以及周边地形、物资流动的观察分析，结合我们之前获得的情报，建立了一个初步的模型。”
赵虎停下脚步，看向这个思维模式与众不同的玩家。“说。”
“模型显示，鹰扬堡目前处于一种‘谨慎防御’状态。物资，尤其是粮草，肯定不宽裕，但绝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吴守将拒绝我们，更多是出于对未知势力（我们）的不信任，以及……可能存在的门户之见和轻视。” 小李飞刀不飞侃侃而谈，“此外，堡内士气不高，士兵面带疲惫，可见近期压力不小。但堡垒防御工事完善，并非短时间内能被攻破的样子。”
他顿了顿，翻过一页，继续道：“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向边军展示我们价值，打破他们偏见的机会。我们可以主动提出，帮助他们清理堡垒周边一定范围内的蛮族游骑和探马，既可以练兵，获取情报和经验，也能让鹰扬堡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安全收益，从而改变他们对我们的态度。这比单纯的口头交涉或展示肌肉更有效。”
赵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小李飞刀不飞，总能从纷乱的信息中提炼出关键，并提出具备战略眼光的建议。这不仅仅是玩家的“游戏思维”，更是一种难得的分析能力和大局观。
“很好的分析。用行动说话，比任何辩解都有力。” 赵虎颔首，“此事，由你牵头。去找pK狂魔，让他抽调两个百人队的战斗玩家，配合你的侦察和清理行动。任务奖励，按最高标准发放。”
“明白！” 小李飞刀不飞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不仅是贡献点，更是验证他模型和策略的绝佳机会。他立刻转身，小跑着去找那个战斗狂人了。
不一会儿，营地一角就传来了pK狂魔粗犷的吆喝声：“兄弟们！来活儿了！跟老子出去扫荡蛮子崽子！贡献点大大滴有！让堡垒里那群瞧不起人的家伙看看，什么叫做专业！”
两百名早已按捺不住的战斗玩家迅速集结，在小李飞刀不飞的路线规划和pK狂魔的带领下，如同脱缰的野马，分成数股，嗷嗷叫着冲出了营地，消失在苍茫的荒野之中。
城头上的吴峦和守军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他们就这么派出去了？两百人？去干嘛？送死吗？” 一个校尉结结巴巴地说道。
吴峦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看不懂这支军队的指挥体系，也看不懂他们的作战意图。但这种毫无预警、目标不明的主动出击，在他眼里，与送死无异。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低声骂了一句，心中对黑风军团的评价，又调低了几分。“派人盯着点，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另外，加强戒备，防止这是蛮子的诡计！”
……
时间在一种略显诡异的气氛中流逝。鹰扬堡守军紧张地戒备着，既防蛮族，也防着下面那支莫名其妙的“友军”。而黑风军团大营里，玩家们该吃吃，该喝喝，该建设建设，仿佛出去的那两百人只是去郊游了一般。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就在吴峦快要失去耐心时，外出的一支玩家小队，率先回来了。
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二十几人，有些人身上带着伤，盔甲上沾着血迹，但个个精神亢奋。为首的小队长，手里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梳着蛮族特有发辫的头颅。
他们径直跑到堡垒下水槽边取水清洗，其中一个玩家还抬头对着城楼上的守军咧嘴笑了笑，扬了扬手里那个狰狞的首级，喊道：“兄弟！看！新鲜热乎的！外面林子里的蛮子探马哨点，被我们端掉一个！”
城头上一片寂静。
所有守军，包括吴峦，都死死地盯着那个蛮族首级，以及那些玩家虽然疲惫却充满兴奋与……满足的脸。
那不是伪装出来的英勇，那是一种……类似于猎户打到猛兽后的成就感？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另外几支玩家小队也陆续返回，或多或少都有斩获，带回了蛮族的首级、破损的兵器，甚至缴获了两匹还算完好的草原战马。玩家们互相炫耀着战利品，比较着贡献点收获，嘻嘻哈哈，仿佛刚才不是去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杀，而是完成了一次收获颇丰的副本。
pK狂魔是最后一批回来的，他带着主力，押着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蛮族俘虏，还赶着十几匹缴获的战马，浩浩荡荡，如同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军团长！幸不辱命！” pK狂魔走到赵虎面前，声若洪钟，“清理掉四个蛮子暗哨，宰了二十多个，抓了三个活口！咱们兄弟‘战死’了三十多个，不过问题不大，明天就能‘复活’归队！”
他的汇报，没有丝毫掩饰，声音洪亮到连城头上都能隐约听见。
“战死三十多……明天就能复活？” 吴峦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副将，副将也是一脸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难道……难道拒北城老张说的……都是真的？这群人……真的不死？！
就在这时，小李飞刀不飞也走了过来，将一份粗略绘制的地图和一个写着审讯摘要的纸条递给赵虎：“军团长，这是清理区域地图和初步审讯结果。俘虏交代，他们是蛮族‘黑狼部’的斥候，主要负责监视鹰扬堡及周边官道动向。其主力目前正集中力量攻打云州，对我们这支突然出现的援军，尚未引起足够重视。”
赵虎接过地图和情报，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他目光转向鹰扬堡城头，虽然看不清吴峦的表情，但他能想象到对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不需要对方立刻打开城门，箪食壶浆。他只需要展示出足够的价值，和足够的神秘与强大。
“偏见如同冰层，需要事实的锤击才能破碎。今天，我们敲下了第一锤。”
他转身，对侯通吩咐道：“将俘虏和部分首级，送到堡下，交给吴将军，算是我们黑风军团，送给边军兄弟的见面礼。”
“是！”
当蛮族俘虏和那血淋淋的首级被送到鹰扬堡下时，整个堡垒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先前所有的鄙夷、轻视、怀疑，在这一刻，都被这铁一般的事实砸得粉碎。
吴峦站在城头，看着堡下那些兴高采烈、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日常任务的“异人”，又看了看那些被送来的“礼物”，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复杂的叹息。
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这支黑风军团，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乌合之众。他们是一群……无法用常理度量的怪物！是一把或许能改变北疆战局的，双刃剑！
他沉吟良久，终于沉声下令：“打开侧门，接收俘虏和首级。另外……去库房，调拨……五十石粮食，送去黑风军团营地。就说是本将……聊表谢意。”
他需要重新评估这支军队，以及那个名叫赵虎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