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灵道修行学院的晨钟悠扬响起，穿透云霞。
唐忆、鞠有道、李如晦三人几乎是同时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同住，三人早已熟稔。
唐忆打开冰箱，其中已无多少食材。
“要不咱早上去食堂？”
鞠有道打着哈欠，紫锦袍的腰带都系得有些歪斜，嘴里嘟囔着：“希望今天膳堂大师傅的手没再抖……上次那‘百草淬体羹’差点把我舌头淬没了。”
李如晦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袖口，冷静补充：“据我观察，并非手抖，是配方本就如此‘奇特’。”
唐忆走在中间，神色平静，对两人的吐槽不置可否。
经过一个多月的试炼，三人已经足以忍受食堂的独特之处。
三人混入前往灵膳堂的人流中，最终走进灵膳堂的一个新堂口，这也是新生最常去的“百味斋”。
甫一踏入，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便扑面而来。
说香不像香，说怪又带着点奇异的药气灵韵。
巨大的琉璃窗口后，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灵膳”。
鞠有道眼尖，指着最前面一桶咕嘟冒泡、呈现出五种诡异颜色，分别为赤、金、黑、绿、黄，且不断旋转仿佛自成混沌的汤羹。
他嘴角抽搐：“这招牌怎么还在这！虽然吃过很多次，但就这卖相……每次看都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成了精。”
李如晦根据食材介绍，进行了严谨的分析：“理论上前日火曜日，此汤火属性偏重，昨日水曜日则水汽过旺。今日土曜，或可一试……但不确定性依然高达七成。”
他说完，自己都犹豫了一下。
周围的新生们大多也是面露苦色，但为了补充修行消耗的灵气和体力，只能硬着头皮排队，互相交换着“今天哪个看起来比较像人吃的”的眼神。
三人排到窗口，硬着头皮给出玉简，各要了一份“五行混沌汤”和看起来杀伤力稍小的“玉髓米饭”，以及一小碟据说能清心明目的“凉拌清心草”，只是颜色翠绿得有些不自然。
找到位置坐下，鞠有道视死如归地舀了一勺五色混沌汤送入口中，脸色瞬间变幻莫测，最终艰难咽下，吐出两个字：“……刺激！”
李如晦则如同进行化学实验般，仔细分辨着口中的成分，半晌道：“火候过了三分，水蕨根未完全化开，金苓粉沉淀结块……失败。”
唐忆默默吃着，只是评价了一句：“能量尚可，滋味……确有提升空间。”
膳堂内熙熙攘攘，充满了新生们对各种“暗黑灵膳”的小声抱怨和无奈的笑声。
这几乎成了每日早餐的固定节目。
三人刚艰难地解决掉“五行混沌汤”，正准备对付那碟绿得发慌的“凉拌清心草”时，膳堂中央的玉璧上灵光一闪，滚动播出今日“特供新菜”的字样，还配上了颇为诱人的灵光幻影。
【新菜一：百炼钢骨粥】
窗口后，大师傅舀起一勺，那粥竟呈现出一种沉甸甸的银灰色，粘稠得如同融化后的玄铁，里面还能看到一些细小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骨屑”在缓缓下沉。
粥面偶尔还“噗”地冒出一个气泡，炸开一丝极细微的庚金之气。
鞠有道表示：“这喝了是能壮骨还是直接给肠胃镀层膜？”
李如晦凝神观察。
“疑似融入了微量百炼钢粉和金刚犀角粉……理论上对淬炼骨骼强度有奇效，但消化系统需承受极大负担。”
【新菜二：七情六欲炸酱面】
面条本身倒是正常，但浇上去的“炸酱”却呈现出一种不断变幻的、迷幻般的色彩，时而鲜红如怒，时而幽蓝如哀，时而翠绿如喜……
酱料里的肉丁似乎也不是凡物，微微颤动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直冲神魂的复杂气味弥漫开来。
鞠有道捂住鼻子。
“我的天！这味道……我好像又想起了欠我钱的王老二！情绪都不连贯了！”
李如晦眉头紧锁，甚至开始后仰。
“酱料中融入了七情花粉和惑心妖蝶的蝶蛹粉末……极易引动心神杂念，干扰修行。危险，大危险！”
【新菜三：冰焰烤冷泉鱼】
一条通体剔透如冰晶的鱼躺在盘子里，鱼身下方垫着几缕正在幽幽燃烧的苍白色冷焰，鱼嘴里还叼着一颗红彤彤的、散发着极致热力的“火山椒”。
鱼身冰凉刺骨，火焰却无温度，辣椒又热力逼人。
唐忆皱眉道：“这吃下去会不会在我肚子里上演冰火两重天？我怕我灵力当场失调！”
全知大师李如晦继续讲解：“冷泉鱼属极寒，辅以幽冥冷焰保持其冰灵性，再以烈阳椒的极致热力激发调和……构思巧妙，但对食用者阴阳平衡掌控力要求极高，极易导致灵力冲突。”
【新菜四：星辰大海捞】
一个巨大的透明琉璃碗，里面盛满了深邃如夜空的蓝色汤底，汤底中悬浮着点点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灵珠”，还有几片如同水母般缓缓舒展的、半透明的“海月”。
勺子捞下去，还能带起一丝丝银色的“星辉”。
鞠有道终于稍微有点兴趣。
“这个看起来……至少不难看？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一嘴墨水味？”
李如晦摇头解释：“汤底应为深蓝海藻与星尘粉调制，灵珠是固化的纯净水灵气，海月是月光水母切片……理论上大补元气和水灵之力，但星尘粉不易吸收，过量易沉积经脉。”
看着这些一个比一个“惊艳”的新菜，三人面面相觑，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手里那碟只是颜色绿得不自然的“凉拌清心草”。
鞠有道默默夹起一筷子清心草塞进嘴里，一脸沉重：“忽然觉得……这草还挺小清新的。”
李如晦罕见地表示赞同：“对比产生美。至少它成分稳定，副作用已知。”
唐忆：“……”
就在唐忆三人对着那碟“清心草”心生“感激”之情时，膳堂穹顶悬挂的诸多玉璧同时亮起柔和的白光，一道清晰温和的女声通过扩音法阵，回荡在整个喧闹的“百味斋”内：
【灵膳堂通告】
【恭贺在院期间，通过首次‘幻映之境’试炼的诸位同学。】
【根据学院规定，诸位可获得为期三日的休整假期。】
【请于今日酉时（日落时分）前，收拾好个人行李，于各宿舍区广场集合，自有执事引导诸位通过学院传送阵，通往外界。】
【今日并无课业安排，诸位可自由活动，尽情放松。】
【预祝诸位假期愉快。】
通告重复播报了两遍。
整个“百味斋”先是一静，随即猛地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和议论声！
“假期！三天！终于能喘口气了！”
“终于不用顿顿面对‘五行混沌汤’了！听说山下坊市有正常的灵食！”
“快走快走！回去收拾东西！”
新生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期待，纷纷放下碗筷，尤其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新菜，急匆匆地起身离开膳堂，涌向宿舍区。
鞠有道猛地一拍桌子，激动道：“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毒膳堂’了！咱们赶紧回去收拾！”
李如晦虽然依旧表情冷静，但收拾东西的动作明显快了几分，分析道：“学院此举合乎情理。幻境试炼对心神消耗巨大，适当的放松与环境转换有助于巩固修为，避免心魔滋生，确是上佳之选。”
唐忆眼中也闪过一丝轻松。
连续的经历确实需要时间沉淀，而且能暂时离开学院核心区域，或许也能让一直隐隐感知到的“注视感”减弱一些。
“走吧。”他站起身。
三人先去买了点食材，然后随着人流快步返回宿舍。
一路上看到其他新生也都是兴高采烈，脚步匆匆，整个宿舍区都洋溢着一种放假前的欢快气氛。
由于即将放假，学院并未要求他们中午必须在食堂就餐，可能是在准备迎接七月的新生了。
回到房间，三人各自简单收拾了一下换洗衣物和随身物品，主要是灵石、丹药和修炼用的蒲团等。
对于修士而言，行李本就简单。
鞠有道一边收拾一边畅想：“听说坊市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李如晦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剑，确保几本重要的典籍和笔记都带上了：“坊市交易需谨慎，假货颇多。不过实地考察当地灵植矿物分布，倒是不错的学习机会。”
唐忆则将爷爷给的玉牌小心地贴身收好，这是最重要的东西，绝不能离身。
……
寂静的院内，竹影婆娑，清风拂过，带来远处溪流的潺潺声。
鞠有道还没等放假就兴致勃勃地跑去山下坊市继续他的“淘宝大业”了。
院内，一袭白衣的李如晦正闭目立于院中一隅，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凌厉剑意，并指如剑，缓缓虚划，显然正在淬炼某种剑诀，气息沉凝而专注。
唐忆从院外走入，看到院中练剑的李如晦，并未立刻打扰，只是静立一旁观看。
片刻后，李如晦周身剑意一敛，缓缓收势，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清澈冷冽，如同寒潭秋水，看向唐忆，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多言，转身便欲回房。
“如晦，留步。”唐忆开口叫住了他。
李如晦脚步顿住，回身看向唐忆，眼神带着询问。
唐忆走到他面前，神色平静：“明日便要离去。趁此闲暇，我想习练御剑之术。你于此道造诣颇深，可否指点一二？”
李如晦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与唐忆同居月余，一同修行，深知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尤其那霸道的烈阳之力，威力绝伦。
没想到唐忆会突然想学最基础的御剑术。
但他并未多问缘由，只是略一沉吟，便干脆利落地点头：“可。”
他言简意赅，走到院落空旷处，并指一引！
“铮！”
一声清越剑鸣，一道如秋水般的流光自他房中飞出，悬浮于他身前，剑身薄如蝉翼，寒光四溢，剑气自发地割裂着周围的空气。
“御剑之基，在于心念合一，人剑相通。”李如晦声音清冷，却字字清晰，“非是蛮力驱使，而是以神御气，以气御剑。”
他并指一点，身前飞剑如同活物般悄然滑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精妙绝伦的轨迹，时快时慢，时而悬停如钉，时而灵动如鱼，展现出其对剑气细致入微的掌控力。
“灵识锁定目标，灵力灌注剑体，意念所致，剑锋所指。”
他一边演示，一边讲解最关键的要诀，“初学时，勿求迅疾，先求平稳与控制。灵力输出，贵在恒定精纯，而非汹涌澎湃。”
演示片刻，他收剑回鞘，看向唐忆：“你天胤特殊，灵力刚猛无俦，初学御剑，恐不易掌控精细。可先尝试以神念温和包裹剑体，徐徐注入灵力，感受其反馈，再尝试催动。”
唐忆认真听完，点了点头。
他自储物法器中取出那柄得自黑水城、后来经过简单祭炼的长剑“悬齐”。
此剑材质尚可，能承受一定的太初烈阳之力。
他依言而行，沉心静气，尝试将灵识如同丝线般缠绕上剑柄，随后，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太初烈阳，缓缓注入。
“嗡！”
灼光剑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亢奋的嗡鸣！
金红色的光焰瞬间腾起尺许高，狂暴的热浪席卷开来，将地面的青草都烤得焦黄！
剑身剧烈颤抖，仿佛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根本谈不上平稳飞行，差点直接脱手砸向一旁的房舍！
李如晦眉头微蹙，并未后退，只是周身自然散发出一股凛冽剑意，将扑面而来的热浪无声息地斩开消弭。
他冷静指出：“力过刚猛，神念未能完全压制剑体反噬。收敛灵力，强化灵识掌控，再试。”
唐忆深吸一口气，全力收敛体内奔腾的烈阳之力，将灵识凝聚到极致，如同无形的手牢牢握住剑柄，再次尝试。
一次，两次，三次……
灼光剑依旧像是喝醉了一样在空中歪歪扭扭地乱窜，时不时爆出一团小火球，将小院搞得一片狼藉。
李如晦始终抱剑立于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只有在唐忆控制力出现明显偏差时，才会吐出几个字：
“左偏三分。”
“灵力输出骤增，收敛。”
“神念散乱，凝神。”
他的指点精准而高效，绝无半句废话。
唐忆心无旁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如何驯服这股力量，如何让刚猛的烈阳之力变得如臂指使。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但他眼神却越来越亮。
得益于之前在苍云特快上那位老前辈给了不少丹药，再加上唐忆的灵识在上一次幻映之行中得到小幅度提高。
渐渐地，灼光剑的飞行轨迹开始变得稳定，虽然依旧带着烈阳特有的灼热气息，却不再胡乱爆发，能够勉强按照唐忆的心意进行简单的直飞、转弯和悬停。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院里遍布焦黑的痕迹，都是唐忆练习的“杰作”。
唐忆终于缓缓收回灼光剑，长剑入手，依旧温烫，却已然顺从。
他长吁一口气，对着一直守在旁边的李如晦拱手道：“多谢如晦了。”
李如晦微微颔首，看着院中的狼藉，又看了看唐忆手中那柄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长剑，沉默片刻，难得地多说了一句：
“威力绝伦，掌控不易。勤加练习，或有奇效。”
说完，便转身回房，继续他的修炼去了。
唐忆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已是这位冷面剑修能给出的最高评价和鼓励了。
他握了握手中的灼光剑，感受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联系感。
御剑飞行，只是开始。
很快，酉时将至。
宿舍区各处的广场上都聚集了不少新生，等待着执事引导。
夕阳的余晖给学院建筑披上了一层暖金色，气氛祥和而充满期待。
为期三天的假期，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