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之围已解,但危机远未结束。
司马俱与刘芒合兵一处,共计约四万大军,不敢有丝毫停留,连夜拔营,丢弃大量辎重,沿着预先选定的路线,向东南方向的泰山郡仓皇撤退。队伍庞大,人员混杂,又经连日苦战和仓促行军,虽求生心切,但难免显得混乱和疲惫。
然而,曹操的反应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
就在司马俱军撤离后不到一日,一队精锐的骑兵簇拥着数人,抵达了刚刚经历战火、尚显残破的曹军南营旧址。为首一人,身量不算高大,皮肤微黑,但骑在马上,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雄浑气势,令人不敢直视。正是新任兖州牧,曹操曹孟德。
夏侯惇早已得报,率营中留守将校出迎。见到曹操,夏侯惇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主公!惇……作战不利,未能全歼来袭敌军,反被其与城内司马俱里应外合,撕开缺口,致使贼酋遁逃!请主公治罪!”
曹操目光扫过夏侯惇身上未干的血迹和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虽经战乱却依旧肃整的曹军士卒,心中早已明了。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哈哈大笑,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一把将夏侯惇扶起,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洪亮而充满豪气:
“元让何罪之有!快起来!敌军突袭,情况不明,元让能临机决断,稳住阵脚,击毙敌将,重创其军,最后更是在敌军内外夹击下,有序后撤,保全我军主力!此乃大将之风,何来罪过?!若硬要说有罪,也是那徐和、司马俱胆大包天,竟敢深入我腹地!此罪,当由他们来偿!”
曹操言辞恳切,充满信任与赞赏。他与夏侯惇不仅是上下级,更是血脉相连的族兄弟(注:曹操父曹嵩本出自夏侯氏,过继给宦官曹腾),情谊深厚。他对夏侯惇的勇武和忠诚深信不疑。
夏侯惇闻言,心中感动,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暖意,沉声道:“谢主公信任!”
这时,曹操身后一人策马稍稍上前。此人身量高大,面容刚毅,目光锐利如鹰,虽作文士打扮,却隐隐透出一股沙场宿将的彪悍之气。正是曹操早期最重要的谋士之一,程昱程仲德。
程昱微微躬身,对曹操道:“主公,夏侯将军已尽力。当务之急,是应对当前局势。”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司马俱弃城而逃,必是南下投奔泰山郡的徐和,意图连兵一处,负隅顽抗。此二人若合流,据泰山之险,恐成心腹之患。”
曹操点头,目光炯炯地看向程昱:“仲德有何高见?”
程昱眼中寒光一闪,分析道:“司马俱军新遭重创,又仓促南逃,军心涣散,队伍拖沓,正是最为脆弱之时。虽言‘穷寇莫追’,然此等乌合之众,撤退无方,我军若以精锐铁骑快速追击,必能扩大战果,重创其军!即便不能全歼,也要打得他们丧胆,使其短期内无法与徐和形成有效合力!此乃挫其锐气、延缓其整合的良机!”
曹操闻言,抚掌称善:“仲德所言,正合我意!绝不能让他们轻易会师!” 他当即决断,转身下令:“元让(夏侯惇)!子孝(曹仁)!”
“末将在!”夏侯惇与另一员大将曹仁同时出列应诺。曹仁面容沉稳,同样是曹操倚重的心腹大将。
“命你二人,即刻点齐本部精锐骑兵,合计五千骑!由元让为主,子孝为辅,火速追击南逃的司马俱残部!”曹操语气斩钉截铁,“不必求全歼,但要像狼群驱羊一般,不断撕咬!迫使其溃散,最大程度杀伤其有生力量,焚毁其辎重!务必要让司马俱逃到泰山郡时,已成惊弓之鸟,元气大伤!”
“末将遵命!”夏侯惇与曹仁轰然应诺,眼中燃起战意。尤其是夏侯惇,刚刚经历一场未能尽全功的战斗,正憋着一股火气,此刻得到追击命令,更是杀意凛然。
军情如火,夏侯惇与曹仁毫不耽搁,立刻点齐五千最精锐的骑兵。这些骑兵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装备精良,马匹雄骏。
随着号角长鸣,铁骑如洪流般涌出营寨,卷起漫天尘土,朝着司马俱军撤退的方向,风驰电掣般追去!
另一边,司马俱与刘芒率领的四万大军,正艰难地向南行进。
队伍拉得很长,其中夹杂着大量伤兵和行动迟缓的士卒,辎重车辆更是拖慢了整体速度。虽然派出了断后的部队,但军心惶惶,秩序并不算好。
刘芒骑在马上,看着这支庞大却混乱的队伍,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他深知曹军行动迅捷,尤其是其骑兵战力强悍,绝不会轻易放他们南下。
果然,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
行军至第二日下午,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凄厉的警号!斥候飞马来报:“报——!渠帅!少主!后方……后方出现大量曹军骑兵!烟尘遮天,速度极快!距离我军后队已不足十里!”
“什么?!这么快?!”司马俱脸色大变,他虽然预料到曹军会追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迅猛!
“快!传令后军结阵防御!中军前军加速前进!”司马俱急忙下令。
然而,仓促之间,命令传达和执行都需要时间。更何况,面对来去如风的精锐骑兵,步兵结阵防御谈何容易?
很快,天边出现了滚滚烟尘,如同黄色的风暴席卷而来!夏侯惇和曹仁率领的五千曹军铁骑,如同锋利的箭矢,狠狠地撞入了司马俱军的后队!
惨烈的追击战开始了!
曹军骑兵根本不与试图结阵的司马俱后军纠缠,他们利用速度优势,分成数股,如同灵活的狼群,从侧翼迂回,用弓箭远距离抛射,专门袭击行军队伍中最为混乱和脆弱的部分——伤兵队伍、辎重车队、掉队的散兵游勇!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缺乏有效防护的司马俱军士卒成片倒下!曹军骑兵呼啸而过,马刀挥舞,将惊慌失措的敌军砍翻在地!他们并不恋战,一击即走,随即寻找下一个目标。
整个司马俱军的后队和侧翼,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哭喊声、惨叫声、马嘶声震天动地,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
司马俱又惊又怒,连续组织了几次反击。
他派出麾下还算完整的几支步兵方阵,试图拦住曹军骑兵。
然而,夏侯惇和曹仁用兵老辣,根本不与这些结阵的步兵正面硬碰。曹军骑兵利用机动性,轻易绕开这些方阵,继续袭击其侧后和行军队伍,或者利用骑射优势,在远处消耗对方。
偶尔有曹军小股骑兵贪功冒进,被司马俱军围住,也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死战不退,给司马俱军造成不小的伤亡后才被歼灭。
几次反击下来,司马俱非但没能击退曹军骑兵,反而因为部队频繁调动,导致行军速度更慢,整体队形更加混乱,又白白损失了数千人马,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燃烧的辎重车辆。
刘芒在军中看得心急如焚!他亲眼目睹了曹军骑兵那种高效、冷酷而又灵活的战术,这完全不是黄巾军这种缺乏严格训练和纪律的部队能够应对的。
夏侯惇和曹仁就像两个经验丰富的猎人,驱赶、撕咬着一群惊慌的羊群,不断消耗着他们的力量和士气。
“这样下去不行!”刘芒找到焦头烂额的司马俱,急声道,“司马叔叔!曹军骑兵利在机动,我军如此被动挨打,只会被慢慢耗光!必须想办法遏制他们的冲击!否则,不等我们到达泰山,队伍就先垮了!”
司马俱何尝不知?但他此刻已是黔驴技穷,面对曹军这种无赖却又极其有效的战术,他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贤侄……如之奈何?步兵追不上骑兵,结阵他们又不来攻,专挑软处下手……这,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