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楚牧背着包裹出了城门。
晨雾未散，城郊密林里的鸟雀刚醒，在枝头扑棱着翅膀。
他摸出怀里的幻影玉简，灵力注入的刹那，《灵草辨识诀》的口诀便在识海流转——“地龙草喜阴，叶背有金斑；紫灵花带腥，根须缠腐木；风铃藤……”
松针上的露水顺着他的衣领往下淌，带着几分凉意。
楚牧却像是没知觉似的，弯腰扒开一丛野蕨。
腐叶下，一株三寸高的草正舒展着叶片，叶背的金斑在晨雾里泛着微光——是地龙草！
他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顺着草茎缓缓探入。
这是幻境里学的采草术，灵力太猛会震碎草心，太弱又扯不断根须。
当最后一缕根须脱离泥土时，楚牧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啪。”
身后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楚牧的呼吸瞬间顿住。
他垂眼将地龙草收进玉盒，指尖悄悄扣住袖中短刃。
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粗重的喘息。
楚牧贴着树桩蹲下，小鸾的灵识在识海里紧绷成线。
他能听见自己的血在血管里奔涌，混着来者逐渐清晰的说话声：
“老大，这林子邪门得很，咱要不……”
“放屁！”另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他，“那小子身上肯定有宝贝，不然侯府的人能花银子雇咱们？”
楚牧的瞳孔微微收缩。侯府？慕容浩。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盒，嘴角勾起抹冷意。既然送上门来，那我就照收不误。
“老大！前面有动静！”
脚步声骤然加快。
楚牧屏住呼吸，看着两个提着朴刀的身影从树后转出。
为首那人络腮胡上沾着草屑，腰间挂着串狼牙，正是方才说话的“老大”。
“哪来的小崽子？”络腮胡眯眼盯着楚牧，刀尖挑起他的蓝布包裹，“老子还以为侯府要对付的是个硬茬，合着是个软脚虾？”
他身后的喽啰哄笑起来，朴刀在晨雾里划出冷光。
楚牧望着他们腰间晃动的钱袋——里面应该装着慕容浩给的定金。
小鸾的灵识突然发烫，在他识海里炸出团金芒。
络腮胡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捂住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什么东西？老子耳朵要炸了！”
楚牧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泥土。
小鸾的神识投影从他肩头飞起，在林间划出道金线。
喽啰们的刀当啷落地，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现在，”楚牧弯腰捡起络腮胡的刀，刀尖挑起他的下巴，“交代谁派你们来的？”
络腮胡疼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还顾得上隐瞒：“侯，侯府慕容大公子！他说您身上有，有仙宫残卷！”
楚牧的瞳孔微微一缩。
仙宫？慕容浩怎么会知道？
他刚要再问，密林深处突然传来更急促的脚步声。
这次不是两个人，是十几个人。
为首那人骑着匹花斑马，腰间悬着柄嵌宝石的弯刀，刀鞘上的银饰在雾里闪着冷光。
“老大！”喽啰们看见来者，像是见了救星，“这小子会妖法！”
骑花斑马的男人勒住马，眯眼打量楚牧。
他左脸有道贯穿眉骨的刀疤，右耳坠着颗血玉耳珰，正是这一带山匪的头目“血刀”周雄。
“小崽子。”他踢了踢地上的喽啰，弯刀“唰”地抽出半寸，“你可知老子是谁？”
楚牧望着他腰间的血玉，突然笑了。
他摸出怀里的玉盒，在周雄面前晃了晃：“知道。但你可能不知道——”
他指尖凝聚起灵力，玉盒里的地龙草突然泛起金光。
周雄的瞳孔瞬间放大，喉结动了动：“灵，灵草？”
“三株灵草，换你一条消息。”楚牧把玉盒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慕容浩给了你多少银子？”
周雄的目光黏在玉盒上，咽了口唾沫：“五百两。但，但他说事成之后还有……”
识海中仙宫任务簿突然震动。
楚牧抬头望向密林更深处，那里传来枝叶剧烈晃动的声响。
小鸾的灵识在他识海里急促跳动，像是在示警。
周雄的脸色突然变了：“你，你身后！”
楚牧转身的刹那，就见二十步外的树顶上，一道黑影如鹰隼般扑下。
月光透过雾霭照在那人脸上——是侯府的影卫！
他的短刃刚要出鞘，却听周雄大喝一声：“给老子上！”
山匪们举着刀冲上来，影卫的剑也已刺到面门。
楚牧侧身闪过，小鸾的神识投影如利箭般射出。
影卫的剑偏了半寸，擦着他的肩膀划过，血珠溅在晨雾里。
“跑！”楚牧低喝一声，抱起小鸾就往密林深处钻。
山匪的喊杀声、影卫的追魂剑，在身后交织成网。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响的战鼓，一下一下，敲着某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
慕容浩要他死，仙宫要他活。
而他楚牧，偏要在这生死之间，踩出条血路来。
密林深处，传来山匪头目粗哑的怒吼：“小子！别让老子追上——”
话音未落，一声清越的凤鸣震破晨雾。
小鸾的本体从楚牧识海飞出，琉璃般的羽翼展开，金光照亮了半片林子。
山匪们的喊杀声骤然停滞，影卫的脚步也顿在原地。
楚牧回头望了眼，嘴角勾起抹锋利的笑。
他摸了摸小鸾的冠羽，灵力如潮水般涌遍全身。
这才，刚刚开始。
晨雾未散，林叶上的露珠簌簌滴落，在楚牧肩头洇出小片水痕。
他背靠着棵合抱粗的青冈树，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喉间血气上涌。
方才影卫那剑擦过肩膀时，到底还是划开了道寸许长的口子。
“嗒、嗒、嗒。”
皮靴碾过枯枝的脆响在三步外停住。
楚牧抬眼，就见个虬髯汉子站在雾里，腰间弯刀的血玉坠子晃得人眼疼。
正是方才被他用灵草套话的山匪头目周雄。
此刻这汉子脸上哪还有半分贪财的馋相，只剩淬了毒的狠：“小崽子，倒是能跑。”
他身后二十来个山匪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刀枪在雾中泛着冷光。
楚牧指尖轻轻碰了碰心口，那里沉睡着小鸾的灵识。
昨夜在太虚幻境里，他花了三个时辰与这只刚契约的青鸾幼鸟沟通，此刻识海中还残留着小鸾用灵识传递的亲昵：“主上，我在。”
“东西留下，命可保。”周雄舔了舔刀刃，目光扫过楚牧腰间的玉盒，“你怀里那灵草，还有……”他瞥了眼楚牧肩头的血，“侯府要的，是你的人头。”
楚牧突然笑了。
他垂眸盯着自己沾血的袖口，指节在身侧缓缓蜷起，慕容浩派影卫，派山匪，无非是怕他活着回去揭穿退婚那日的阴谋。
可这蠢货哪里知道，被踩碎的丹田早就在仙宫的太虚幻境里重塑了，而他怀里的，可不止三株地龙草。
“周头目。”他抬眼时，眼底的笑意冷得像刀尖，“你说，要是你这二十来号人，连我一个废柴都留不下……”他顿了顿，“慕容浩给你的那五百两，还能落进你口袋么？”
周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暴喝一声“给老子上”，手中弯刀带起一阵风，率先劈向楚牧面门。
山匪们呼啦啦涌上来，刀枪如林，将楚牧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楚牧不退反进。
他侧身避开当头劈下的朴刀，左手掐了个诀，识海中的小鸾立刻有了回应。
一道半透明的金羽身影从他眉心飞出，在半空展开翅膀时，连晨雾都被灼得蒸腾起来。
“那是……”离得最近的山匪刚喊出半句，青鸾投影的尾羽已扫过他的手腕。
“当啷”一声，朴刀坠地，那山匪抱着发红的手腕直跳脚，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周雄的刀势顿了顿。
他盯着那团金影，喉结滚动：“妖……妖术？”
“是仙术。”楚牧擦过另一把砍来的短刀，反手一拳砸在山匪肋下。
那山匪闷哼着踉跄后退，却见青鸾投影突然拔高，一声清越的凤鸣震得林叶簌簌落下。
金羽扫过之处，山匪们的武器纷纷脱手，有几个离得近的，连刀鞘都被震裂了。
“跑！”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山匪们的胆子瞬间碎成渣，先前还凶神恶煞的汉子们转身就往林外窜，连掉在地上的刀都不敢捡。
周雄握着弯刀的手直抖，刀尖戳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梁骨。
楚牧没追。
他弯腰捡起方才被打落的玉盒，指尖还能触到盒内灵草的脉动。
小鸾的投影缓缓没入他识海，留给他一缕温暖的灵识波动，像是在邀功。
“周头目。”他走到瘫坐在地的周雄面前，蹲下身扯过对方腰间的包裹，“慕容浩给你的银子，我替你收着。”
包裹里叮铃当啷掉出几枚灵石，还有本破破烂烂的《铁布气诀》，封皮上的墨迹都褪得差不多了。
识海中的仙宫任务簿突然亮起微光。
楚牧心念一动，任务界面浮现在眼前：【采集任务：地龙草（3\/3）已完成，奖励：御兽园功能升级（可召唤青鸾本体十分钟）】
“挺快。”他低笑一声，将灵石和功法收进储物袋。
指尖拂过《铁布气诀》时，突然想起太虚幻境里那座藏剑阁，等回去把这功法丢进幻影玉简，说不定能解析出更精妙的练体法门。
山风卷着雾霭掠过林梢。
楚牧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望向密林更深处。
那里传来溪水叮咚的声响，还有若有若无的药香——最后一株风铃藤，应该就在前面。
小鸾的灵识在识海里轻轻蹭了蹭他的意识，像是在催促。
楚牧摸了摸心口，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
他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周雄，那汉子正用惊恐的眼神盯着他，像在看什么怪物。
“告诉慕容浩。”楚牧扯了扯染血的衣襟，嘴角扬起个肆意的笑，“他要我的命。”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冷下来，“可我要的，是他侯府的天，塌下来。”
话音未落，林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楚牧抬眼望去，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隐约能看见几簇淡紫色的花穗在风中摇晃——正是风铃藤特有的铃铛状花瓣。
他摸了摸储物袋里的灵石，又摸了摸识海中沉睡的小鸾，大步往林深处走去。
晨雾在他脚下散开，像被撕开的幕布，露出一条铺满碎金的小路。
这一次，他不会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