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剑令炸开的传送门中，冥府三判官踏出。
黑袍老者手持油灯，灯焰幽绿，映得他枯槁的脸如同鬼魅。白衣书生合上手中书卷，书封上写着《生死簿·副册》。红衣少女赤足悬空，脚踝银铃无声，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铃中蕴含的恐怖威压。
“无常，你做得不错。”黑袍老者看向门外的无常鬼使，“盗剑令，设传送，引我们来此。此番功劳，回府后自会记上一笔。”
无常鬼使跪伏在地:“谢判官大人。”
白衣书生目光扫过战场遗迹，最后落在守墓人执念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归墟守陵人的执念竟能留存至今……看来当年那场大战，你还留了不少后手。”
守墓人执念死死撑着青铜门，嘴角溢出血丝——执念本无血，这是他即将消散的征兆。
“冥府……也要插手此事？”他咬牙道。
“插手？”红衣少女咯咯笑起来，“老爷爷，你搞错了。我们不是来插手的，是来……收网的。”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枚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两个字:
收魂
“第九棺主彻底失控，九眼暴走已成定局。”黑袍老者声音平静，“与其让归墟之眼吞噬此界，不如由我冥府接手。以九眼之力重铸轮回，岂不美哉？”
“你们疯了！”李纯阳桃木剑直指三判官，“九眼之力一旦失控，整个洪荒真界都要陪葬！”
“所以更要由专业的来。”白衣书生翻开《生死簿·副册》，书页无风自动，“冥府执掌生死轮回已历三十六纪元，处理这种能量暴走，比你们有经验得多。”
他抬手，对着青铜门一点。
书页中飞出无数黑色锁链，缠上门扉。锁链所过之处，门上的裂痕竟开始缓慢修复！
“你……”守墓人执念怔住。
“别误会。”白衣书生微笑，“我们只是暂时稳定封印。等收拾完第九棺主，再来处理九眼。”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归墟道尊疯狂的咆哮:
“判官？！你们也敢来阻我？！”
九道毁灭光柱骤然合一，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手，狠狠拍向青铜门！
这一击若是落下，门碎人亡！
“动手。”黑袍老者淡淡道。
红衣少女脚踝银铃骤响。
不是之前那种扰乱神魂的音波，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鸣响。
铃声所过之处，时间流速开始改变。黑色巨手拍下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如同陷入泥沼。
“时间大道？！”骨老失声。
“不是时间，是‘命数’。”白衣书生翻到《生死簿》某一页，轻声诵读，“归墟道尊，本名陆归尘，生于天启历九万七千三百二十一年，卒于……”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门外:“哦，还没到你的死期。但今天，可以提前。”
书页中飞出一道血光，穿透青铜门，直射门外的归墟道尊！
“生死簿定命？！”归墟道尊声音中第一次带上惊怒，“你们竟敢动用冥府至宝！”
血光击中他的眉心。
那道黑色裂痕骤然扩大，无数黑色液体喷涌而出。归墟道尊发出凄厉的嘶吼，九眼的力量开始反噬自身！
趁此机会，黑袍老者抬手，油灯灯焰分出一缕，飘向守墓人执念。
“执念归位，封印暂固。”他低喝，“快做选择！我们只能压制他三十息！”
三十息。
沈清弦握紧月影剑，看向墨渊，又看向守墓人执念手中的开天剑。
三条路，每一条都是绝路。
但……
她突然笑了。
“我选第四条路。”
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四条？”守墓人执念皱眉，“哪来的第四条？”
“我既不要变成凡人，也不要成为‘祂’的容器，更不要墨渊神魂俱灭。”沈清弦踏前一步，混沌道韵在周身升腾，“我要——以混沌之种为基，九眼之力为引，重铸归墟！”
“你疯了？！”墨渊抓住她的手腕，“那样你会被九眼之力撑爆！”
“不会。”沈清弦看向他，眼神清澈，“因为你会帮我。”
“我……”
“寂灭大道，可终结万物，也可容纳万物。”沈清弦轻声说，“墨渊，你愿意……与我同修混沌归墟吗？”
同修。
不是一人吞噬，不是一人牺牲。
而是两人共同承受，共同执掌。
墨渊怔怔看着她，寂灭魔瞳深处，那些翻涌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笑了，笑得释然，笑得……温柔。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守墓人执念死死盯着两人，最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你们执意如此……”
他将开天剑插在地上。
“那就试试吧。但记住，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成功，你们将成为此界亘古未有的‘双道祖’。失败……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们明白。”沈清弦与墨渊同时开口。
两人走向开天剑，相对而立。
沈清弦抬手，按在剑柄上。墨渊抬手，覆盖在她的手上。
混沌道韵与寂灭道韵开始交融。
开天剑嗡鸣，剑身内九枚光点疯狂旋转，与门外的九大归墟之眼产生共鸣。
青铜门剧烈震颤，门上的封印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
门外，被生死簿血光击中的归墟道尊发出最后的咆哮:
“不——！！！”
九眼的力量彻底暴走。
但这一次，不是涌向他，而是涌向青铜门——涌向开天剑！
“就是现在！”守墓人执念嘶吼，“引九眼之力入体，铸混沌归墟道基！”
沈清弦与墨渊同时闭目。
九道恐怖的能量洪流冲破青铜门，如九条巨龙，咆哮着冲进战场遗迹，最后全部灌注进开天剑！
剑身炸裂！
不是破碎，而是褪去凡胎，露出真正的形态——一柄通体混沌色的长剑，剑身透明，内部有无数星辰生灭。
剑柄处，分出两股力量。
一股涌入沈清弦体内。
一股涌入墨渊体内。
两人身体同时亮起光芒。
沈清弦的混沌道韵开始质变，包容、演化、终结、新生——四种意境彻底融合，化作一种全新的“混沌始源”大道。
墨渊的寂灭道韵也在蜕变，不再是单纯的终结，而是在终结中孕育新生，在归墟中开辟轮回。
两人的气息开始暴涨。
炼虚后期……炼虚巅峰……半步合体……
还在攀升！
但就在此时——
“真是感人的画面。”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不是三判官，也不是门外的归墟道尊。
而是来自……众人身后。
战场遗迹的尸骸堆中，一具看似普通的白骨缓缓站起。白骨身上的尘埃簌簌落下，露出下方晶莹如玉的骨骼。眼眶中，燃起两团幽绿的火焰。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混沌之种与归墟之主同时引动九眼之力。”
白骨开口，声音苍老而阴冷。
“这份大礼，老夫就……笑纳了。”
他抬手，对着正在突破的沈清弦与墨渊，五指成爪，猛然一抓！
一股恐怖的吸力爆发，两人体内刚刚成型的混沌归墟之力，竟开始被强行抽出！
“什么？！”守墓人执念脸色大变，“你是谁？！”
白骨笑了。
“老夫的名字，你们应该听说过。”
他眼眶中的幽绿火焰大盛，白骨身躯上浮现出无数玄奥的符文。
“天启历三十六纪元，九大开天者之一。”
“道号——”
“万骸。”
万骸道尊！
当年与守墓人、归墟道尊并肩作战的九大开天者之一！
他竟然没死，而是将自己炼成了一具白骨傀儡，潜伏在此处，等待今日！
“师兄……”守墓人执念声音发颤，“你还活着？”
“活着？”万骸道尊嗤笑，“师弟，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活着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白骨身躯。
“当年那场大战，我肉身尽毁，神魂重创，只能兵解转修尸道。但这具身体终究承受不住开天者的位格，我只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所以我等。”
“等一个机会。”
“等有人能引动九眼之力，让我借力重生。”
他看向沈清弦和墨渊，幽绿火焰中满是贪婪。
“现在，机会来了。”
吸力骤增！
沈清弦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墨渊眼中闪过疯狂，寂灭道韵试图反噬，但万骸道尊的修为远超他们——哪怕只剩一具白骨，那也是开天者的白骨！
“阻止他！”李纯阳厉喝，桃木剑斩向白骨。
剑光斩在白骨上，只留下一道浅痕。
“蝼蚁。”万骸道尊甚至没看他，只是随手一挥。
李纯阳如遭重击，倒飞出去，撞碎一堆尸骸，大口吐血。
洛璃、紫胤、战侯、七大魔将同时出手。
冰封、剑影、刀光、魔焰……所有攻击落在白骨上，都如泥牛入海。
“没用的。”万骸道尊淡淡道，“开天者的遗骸，岂是你们这些后辈能伤到的？”
他继续抽取沈清弦和墨渊的力量。
两人气息开始衰弱。
刚刚成型的混沌归墟道基，竟有崩溃的迹象！
就在此时——
“万骸，你果然还活着。”
又一个声音响起。
这一次，来自青铜门外。
已经奄奄一息的归墟道尊，突然笑了。
他眉心的裂痕已经扩大到整张脸，黑色液体几乎将他淹没。但他的眼睛，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
“师兄……你也要……与我争吗？”
“争？”万骸道尊冷笑，“归尘，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资格与我争？”
“是没有资格了。”归墟道尊低声说，“所以……我选择——”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帮他们！”
他张开双臂，任由九眼之力彻底涌入体内。他的身体开始膨胀、扭曲、崩解，但他死死撑着，将所有力量——包括自己被污染的本源——全部灌入青铜门，灌入开天剑！
“师弟！”万骸道尊惊怒，“你疯了？！这样你会魂飞魄散！”
“我早就该死了。”归墟道尊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被‘祂’污染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死了。”
他看向沈清弦和墨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小子，丫头……替我，替我们这些罪人……终结这一切。”
话音落下。
他的身体彻底炸开。
不是毁灭，而是献祭——以开天者遗骸的全部力量为代价，强行将九眼之力稳定下来，全部灌注给沈清弦和墨渊！
万骸道尊的吸力被瞬间冲垮！
“不——！！！”
白骨发出不甘的咆哮，但已无济于事。
归墟道尊用最后的清醒，用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为他们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
沈清弦和墨渊的气息再次暴涨。
合体初期……合体中期……合体后期……
还在攀升！
混沌归墟道基彻底成型！
开天剑嗡鸣，化作两道流光，分别没入两人眉心。
沈清弦眉心，月影剑印旁，多了一道混沌色的剑纹。
墨渊眉心，寂灭魔瞳旁，也多了一道归墟色的剑纹。
两人同时睁眼。
眼中，有混沌演化，有归墟轮回。
“成了。”守墓人执念长舒一口气，身影开始消散，“我的任务……完成了。”
“前辈！”沈清弦想说什么。
“不必多言。”守墓人执念微笑，“记住，开天剑真正的力量，需要你们心意相通才能发挥。另外……”
他看向万骸道尊。
“师兄，该上路了。”
最后一丝执念化作光芒，融入开天剑留下的剑纹中。
万骸道尊死死盯着沈清弦和墨渊，幽绿火焰疯狂跳动。
“好，好得很。”他嘶声道，“归尘那个蠢货，竟然用命给你们铺路。但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他抬手，白骨手掌按在自己胸口。
“老夫等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咔嚓——
胸骨裂开，露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不是血肉心脏，而是一颗由无数符文组成的能量心脏。心脏中央，悬浮着一滴金色的血液。
“这是……”黑袍判官脸色大变，“开天者精血？！你竟然保留了一滴？！”
“当年我兵解时，以秘法封存了这一滴精血。”万骸道尊声音阴冷，“本打算用来重塑肉身，但现在……只能用来拼命了。”
他捏碎心脏。
金色血液炸开，化作漫天金光，将整个战场遗迹笼罩。
金光中，万骸道尊的白骨身躯开始重组、生长、血肉重生！
三息之后，一个穿着灰袍、面容枯槁但完好无损的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眼中闪过满意。
“虽然只有一刻钟，但……足够了。”
他看向沈清弦和墨渊。
“两个刚入合体后期的小辈，就算有混沌归墟道基，又能发挥几成威力？”
“今日，老夫就让你们知道——”
“什么叫真正的开天者！”
他踏出一步。
整片战场遗迹开始崩塌。
不是物理层面的崩塌，而是规则层面的崩解。大地化作虚无，天空撕裂，尸骸灰飞烟灭。
这是他的“领域”——万骸归墟。
一旦完全展开，领域内的一切都将回归最原始的混沌状态，然后被他吞噬吸收。
“退！”墨渊厉喝，寂灭道韵展开，护住身后众人。
但领域扩张的速度太快，转眼就已将所有人笼罩。
沈清弦咬牙，混沌道韵化作屏障，与墨渊的力量融合，勉强撑起一片安全区域。
但撑不了多久。
万骸道尊太强了，那是真正的开天者，哪怕只剩一滴精血重塑的临时躯体，也远超寻常大乘期。
“怎么办？”洛璃声音发颤。
李纯阳擦去嘴角的血，看向三判官:“几位，你们不是要处理九眼暴走吗？现在这情况，算不算暴走？”
黑袍判官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算。”
“那还等什么？”李纯阳咧嘴，“并肩子上啊！”
三判官对视一眼。
“可以。”白衣书生合上《生死簿》，“但事后，冥府要带走一颗混沌源珠作为报酬。”
“成交！”沈清弦毫不犹豫。
三判官同时出手。
油灯灯焰化作九条火龙，缠向万骸道尊。
《生死簿》书页飞出，无数黑色锁链封死空间。
红衣少女银铃再响，这一次，铃声直接攻击神魂！
万骸道尊冷哼一声，抬手一挥。
火龙熄灭，锁链崩碎，铃声消散。
“冥府的小辈，你们也配与我动手？”
他再挥手。
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三判官，三人同时倒飞出去，撞碎无数尸骸，气息瞬间萎靡。
一击重创！
这就是开天者的实力！
哪怕只剩一刻钟，也是碾压！
万骸道尊看向沈清弦和墨渊，眼中杀意凛然。
“现在，轮到你们了。”
他抬手，五指成爪，抓向两人。
这一爪，锁定了整片空间，避无可避。
沈清弦和墨渊对视一眼，同时抬手，按向眉心剑纹。
开天剑，出鞘！
不是实质的剑，而是剑意。
两道剑意从他们眉心冲出，在空中交融，化作一柄横贯天地的混沌归墟巨剑。
剑身一半混沌，一半归墟。
剑尖指向万骸道尊。
“斩。”
两人同时开口。
巨剑斩落。
万骸道尊抬爪相迎。
爪与剑碰撞。
无声。
但所有人都感觉神魂要被撕裂。
僵持。
三息之后，巨剑开始崩碎。
沈清弦和墨渊同时吐血——他们的修为终究差得太远，哪怕有开天剑意，也无法弥补本质的差距。
“结束了。”万骸道尊狞笑，爪力爆发。
巨剑彻底崩碎。
爪力余势不减，抓向两人。
就在此时——
“谁说我徒弟要结束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不是来自战场内，而是来自……战场外。
青铜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邋遢道袍的中年道士，头发乱糟糟的，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手里还拿着半只烧鸡。
他啃了口烧鸡，含糊不清地说:
“万骸老鬼，欺负我徒弟，问过我没有？”
万骸道尊瞳孔骤缩。
“你是……李酒鬼？！”
“哎哟，还记得我？”道士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那正好，咱们把当年的账，算一算。”
他抬手，将烧鸡扔向万骸道尊。
烧鸡在空中化作一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凤凰，长鸣一声，扑向万骸道尊！
“纯阳真火？！”万骸道尊惊怒交加，连连后退，“李酒鬼，你竟然修成了纯阳大道第九重？！”
“废话少说。”道士——李纯阳的师父，李酒鬼——打了个酒嗝，“徒弟，看好了，纯阳剑道是这么用的。”
他并指如剑，对着万骸道尊，轻轻一划。
一道朴实无华的剑光飞出。
万骸道尊全力抵挡。
但剑光穿过他的防御，穿过他的身躯，穿过他身后的领域。
然后，领域崩碎。
万骸道尊低头，看着胸口那道贯穿前后的剑痕，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这是什么剑……”
“斩尸剑。”李酒鬼掏了掏耳朵，“专斩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万骸道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剑痕中，纯阳真火爆发，将他彻底吞没。
一代开天者，陨落。
李酒鬼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李纯阳，咧嘴一笑:
“徒弟，烧鸡还有没？为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