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渊的狞笑还凝在脸上,我已抽回短刃,反手插入地面。他胸口的纹路剧烈搏动,黑焰如潮翻涌,可就在那一瞬的停滞里,我察觉到了机会——他的术法并非无懈可击,每一次强盛之后,总有极短暂的迟滞,像是灵力流转中的一道裂痕。
我闭眼,将意识沉入经脉。
体内残存的力量仍在冲撞:紫黑如雾的魔族残息在右臂游走,金白微光的昆仑虚仙力盘踞左脉,而属于翼族的暗红灵流,则在丹田深处缓缓旋转。三股力量彼此排斥,却并未彻底撕裂我的经络。老祭司临终前的话再度浮现耳边:“混血之身,非污非贱,乃是桥梁。”
桥梁……连通不同血脉的桥梁。
我左手按住胸前玉珏,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它曾吸尽狐七的灵力,此刻虽未恢复,但内里仍封存着异种能量的余温。我深吸一口气,以意念引导翼族灵力从丹田升起,沿着左侧经脉缓缓注入玉珏。那枚温润的玉石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状光痕,像是被唤醒的古老符文。
右手紧握短刃,刀柄已被汗水浸湿。我转而牵引右臂中的魔族残息,一缕紫黑色的气流顺着经脉灌入刀身。短刃嗡鸣不止,刃面泛起幽光,仿佛饥渴地吞咽着这股力量。
两股灵力各行其道,不再纠缠。
离渊终于察觉不对,双掌猛然下压,整座祭坛轰然震颤。裂缝中喷出浓烈黑焰,化作巨蟒般扑来。我睁眼,双手同时发力——左掌拍向玉珏,右臂高举短刃,口中低喝:“灵归其主,光破幽狱!”
金光自玉珏迸发,如晨曦刺破夜幕;紫芒从短刃腾起,似雷霆撕裂苍穹。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竟生共鸣,化作一道紫金交织的光柱直冲天际!
光柱所过之处,黑焰如遇烈阳,瞬间溃散。结界轰然炸裂,气浪席卷四周,碎石断柱尽数掀飞。青鳞趴在地上,抬头望来,眼中满是震惊。
离渊踉跄后退,双手结印未散,可他身下的影子已开始扭曲崩解。他瞪着我,声音嘶哑:“你……你怎么可能……”
“你说混血是玷污?”我一步步向前,短刃横于身前,玉珏贴在心口,两股力量在我体内循环不息,“可正是这‘不纯’之血,破了你偷来的禁术。”
他怒吼一声,双掌再压,试图重启术法。可他胸口的纹路已经开始龟裂,黑血顺着裂痕渗出。他的身体撑不住了,强行催动魔族禁术,早已透支性命。
我不再给他机会。
踏地跃起,借光柱余晖疾冲而上。风掠过耳畔,带起染血的衣角。我在半空中扭转身形,短刃锋芒直指其心口纹路。
“你说纯血至高无上?”我冷声开口,“那你告诉我——为何一个‘杂种’,能站在你面前,终结你的谎言?”
话音落时,短刃贯胸而入。
没有阻隔,没有反弹,只有一声沉闷的穿刺声。刀锋没入他心脏位置,紫金灵能自伤口炸开,顺着那墨色纹路逆向蔓延。他体内的黑焰被强行引爆,由内而外燃烧起来。
离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涌出的只有黑血。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仍维持着结印的姿态,却再也无法凝聚灵力。
我拔出短刃,退后一步。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口,又抬眼望向我,眼神复杂难辨。有不甘,有惊惧,或许还有一丝……恍然。他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我没回应。
身后,青鳞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地面残留的黑焰灼伤手臂,又跌坐回去。他抬头看我,目光从最初的惊疑,渐渐转为一种近乎敬畏的沉静。
祭坛上的黑雾正在消散,风也慢慢平息。远处,巡卫队无人上前,也无人撤离。他们只是站着,望着倒下的主君,望着立于台阶之上的我,沉默不语。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短刃。刀锋依旧明亮,沾着黑血,却没有丝毫沉重感。玉珏贴在胸口,微温,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这一刻,我没有想起童年逃亡的日子,也没有回想母亲死前的眼神。我只是清楚地知道——我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棋子,更不是被唾弃的私生女。
我是烬羽。
是打破枷锁的人。
是结束旧时代的人。
我转身,面向那些仍持兵戒备的巡卫。他们的阵型已经松动,有人悄悄放下了武器,有人低头避开我的视线。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怕我清算过往,怕我以暴制暴。
但我不会。
“你们曾效忠他。”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全场,“因为他许诺强大,许诺荣耀。可你们亲眼看见了,他的强大建立在杀戮之上,他的荣耀沾满无辜者的血。”
无人应答。
一名年长的巡卫抬起头,额角有道旧疤,像是被火焰灼烧过。“那……我们该效忠谁?”
我静静看着他。
“不必效忠我。”我说,“你们只需记住今日所见——纯血不能带来和平,暴力换不来秩序。若有一天,你们发现我走上同样的路,也请举起你们的刀。”
他怔住,随即缓缓单膝跪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武器,跪伏于地。不是臣服,而是见证。
青鳞在身后轻咳了一声。“你变了。”他说。
“我一直如此。”我答。
风拂过圣殿前的广场,卷起几片焦黑的羽翼残片。我站在台阶最高处,短刃垂于身侧,玉珏微光流转。
离渊仍跪在原地,头颅低垂,呼吸微弱。他的时代结束了。
而新的秩序,还未命名。
我抬起右手,短刃指向天空。
一道紫金光芒自刃尖射出,划破阴云,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