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雾贴着地面流动,我倒在结界边缘的石阶上,手指还扣着仙缘镜。身体像被抽空,连呼吸都费力。可我知道,我回来了。
叠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蹲下身,一手扶住我的肩膀。我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把怀里的镜子攥得更紧。他没再问什么,直接将我扶起,架着我往静室走。
屋内灯盏微亮,药炉冒着轻烟。他让我靠在软榻上,转身去取伤药。我摇头,撑着坐直,“先去主殿。”
“你现在不能动。”他说,“你这伤……”
“我答应过要守他。”我打断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我不能倒在这儿。”
他停了片刻,终于点头。他扶我起身,一路走到主殿。长廊寂静,只有脚步声轻轻回荡。冰棺就在大殿中央,寒气缭绕,一如七万年来的每一天。
我走近,伸手抚过棺盖。指尖触到那层冷玉,心口一紧。我没哭,只是觉得累。可也觉得踏实。我回来了,他也还在。
“若水河底有金莲现世。”我开口,声音断续,“它不是阵法生出的东西,是……回应。”
叠风站在我身后,没有接话。
“封印核心裂了,锁链断了符咒,全乱了。可金莲开了六瓣,每开一片,封印就稳一分。”我转头看他,“它认得我。我碰它的时候,它把暖意送进我经脉,止了血,稳了仙力。”
叠风眉头皱紧,“金莲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但仙缘镜见过它。早年我在后山洞中得镜时,墙上闪过一道影,像花,一闪就没了。”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镜子,“现在它回来了。不只是回来,它在修封印。”
叠风沉默许久,才低声说:“若水河封印松动,牵动的是整个昆仑虚的根基。若再裂,恐怕不止是元神外泄。”
“我知道。”我盯着冰棺,“所以我要守着。”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担忧,也有无奈。“你刚从河底回来,仙力几近枯竭,伤未愈,何必急着再涉险?墨渊上神的仙体有结界护持,一时无碍。”
“一时无碍,不代表永远安稳。”我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河水刺骨的痛,“我亲眼看见封印在崩。若我不去,谁去?若我不守,谁来等他醒来?”
叠风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劝不动我。他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会加强结界巡防,若有异动,立刻通报。”
我点头,慢慢走到冰棺前盘膝坐下。双手捧起仙缘镜,闭眼调息。体内经脉仍滞涩,但我不能再等。有些事,只能我现在做。
我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抹在镜面。血痕刚落,镜身便微微震颤。这不是我催动的结果,是它自己在动。就像在河底那次,它感应到了什么。
镜面泛起金光,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我屏住呼吸,心神沉入其中。涟漪越扩越远,最后凝聚成一条细线,指向东方虚空。
不是实地,也不是方位。是一种感觉,像是隔着万里也能感知到的存在。
镜面上浮出四个字:元神犹存,可追。
我睁眼,喉咙发紧。眼泪没流下来,可眼眶已经热了。我低头看着镜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师尊……你还在我能找着的地方。”
叠风站在我身后,察觉到了异样。“怎么了?”
“仙缘镜变了。”我握紧镜子,“它以前只能看破法宝弱点,寻些天材地宝。可现在……它能感知元神轨迹。”
“你是说,墨渊上神的元神……”
“没有散。”我打断他,目光死死盯着镜中那道金线,“他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只要这线不断,我就还能找到他。”
叠风脸色变了。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若元神未灭,便有机会唤醒。可若有人抢先一步,或是封印再裂,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这事不能传出去。”他说,“若让不该知道的人听见,必生祸端。”
我点头,“目前只你我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你打算怎么做?”
“先稳住自身。”我说,“我需要恢复仙力。若水河一役耗得太狠,现在连催动镜子都要用心头血。这样下去不行。”
“那你好好调息。”他退后一步,“我先去巡视结界,半个时辰后回来查看情况。”
我应了一声,没抬头。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大殿重归寂静。我坐在冰棺前,双手依旧捧着仙缘镜。镜面温润,不再震动,像是完成了某件事后的平静。可我知道,它刚刚开启了新的能力,而我才刚刚开始理解它。
我试着再次注入一丝仙力。镜面微光一闪,那道金线又出现了。比刚才更清晰,方向也更明确。它指向东方,穿过山脉,越过云海,仿佛一直延伸到天地尽头。
我盯着那线,忽然想到一件事——金莲为何只开六瓣?
在河底时,它明明还能继续。第七瓣、第八瓣,都没展开。是力量不够?还是……它在等什么?
我低头看镜,又看向冰棺。两者之间似乎有种看不见的联系。金莲回应我的心意,仙缘镜指引元神所在。它们都是因我而动,因我而现。
是不是……还差一点什么?
我正想着,镜面忽然轻轻一颤。不是金线波动,而是镜背上的古符,微微发烫。我翻过镜子,发现那行一直看不懂的字,竟在缓慢流转。
不是发光,是动。
像活的一样。
我心头一跳,刚想细看,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叠风的节奏。
我立刻收手,将镜子抱在怀里,抬头望向殿门。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站在外面,没进来,也没说话。
我盯着那道影,手慢慢握紧了镜柄。
那人站着不动,像是在等什么。
我缓缓站起身,脚下一沉,膝盖发软,但还是撑住了。我不能倒在这里。
门外的人动了。
他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玉符。
那是昆仑虚最高等级的警讯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