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剧痛如针扎般未散,我扶着石柱的手掌渗出的血痕在冷月下泛着暗光。仙缘镜跌落在地,镜面裂开一道细纹,像极了此刻我识海中支离破碎的念头。
“司音。”墨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我没抬头,只觉一股温和剑气自他指尖渡来,缠绕住我摇晃的灵台,稳住了那几乎要溃散的神识。他走近一步,伸手将我扶起,动作沉稳,没有多余言语。
“去剑池。”他说,“那里有你该知的一切。”
我没有挣扎,任他带着我穿过昆仑虚幽深回廊。夜风穿行于檐角铜铃之间,发出低微颤音,远处桃林静默,再不见半片落花飞舞。我们一路无言,直至眼前雾气升腾,寒意扑面——终年不散的白雾笼罩着那方古老剑池。
池水漆黑如墨,万千仙剑悬浮其上,剑尖朝天,排列成阵,仿佛沉睡的星河。墨渊脚步一停,袖中轩辕剑自行飞出,悬于头顶,剑身金纹流转,与池中万剑遥相呼应。刹那间,整座剑池轻鸣起来,剑刃震颤,声如龙吟,层层叠叠,在雾中回荡不息。
“这是……”我低声开口,话音未落,眉心血纹忽地灼热,金莲印记自行浮现,竟与轩辕剑共鸣,泛起淡淡辉光。
墨渊转头看我,目光沉静如渊。“三万年前,父神为镇混沌本源,将其一分为二。一半封入东皇钟底,化作天地锁钥;另一半散落凡尘,又因劫数牵引,裂为阴阳两体。”
他顿了顿,声音低缓却清晰:“阳者为夜华,阴者为你。”
我心头一震,不由后退半步。
“你说什么?”
“你并非偶然觉醒金莲。”他直视我双眼,“那日在古洞中,不是你得了仙缘镜,而是镜认出了你。它等的从来不是机缘,而是命格归位之人。”
我呼吸微滞,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初入昆仑虚时那莫名的熟悉感,破星罗剑阵时镜中自然浮现的轨迹,噬魂幡前心头骤然涌上的破解之法……原来一切并非巧合,而是宿命早已铺就的路。
可若如此,我的七万年守候,是否也不过是被安排好的一步棋?
“如果我是阴面,夜华为阳,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不是只是为了与他融合?”我攥紧衣袖,声音微颤,“若那一日到来,我会不会就此消散?不再是我,也不再是司音?”
墨渊沉默片刻,抬手按住轩辕剑柄。剑身嗡鸣,金光大盛,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
“我不信天命能替人做选择。”他缓缓道,“若真有劫,我便斩了它。”
这话说得平静,却字字如剑,刺破迷障。
我怔住。
他看向我,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安抚,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你守我七万年,不是因为你是金莲阴面,是因为你是司音。是你一次次在冰棺前倒下又爬起,是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命运给了你起点,但走哪条路,由你自己决定。”
喉间发紧,我几乎说不出话。
这时,脚边的仙缘镜忽然微光一闪,裂痕之中浮现出一行残字:**阴不灭,阳不生。**
短短五字,却如惊雷贯耳。
融合,并非吞噬。共生,方为终局。
我缓缓抬起手,掌心金莲印记温润如初,不再炽烈,也不再令人恐惧。它只是存在,如同我的心跳,如同我对眼前之人的执念。
“我不是为了应劫才站在这里。”我抬头望他,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落地,“我是司音,是您的弟子,也是……并肩之人。”
墨渊眸光微动,没有说话。
晨光悄然透出云层,洒在剑池之上。雾气渐薄,万剑倒映天光,宛如星辰坠落人间。轩辕剑仍在空中轻鸣,似在回应某种古老的誓约。
他终于收回目光,转身朝池畔石阶走去。我也迈步跟上,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
“师尊。”我在身后唤他。
他停下。
“若夜华真是钥匙,那他也一定在等一个人。”我望着他的背影,“就像我在等您一样。所以他才会被封于双门之间,既不能出,也不能灭。”
墨渊缓缓回头,眼中情绪难辨。
“您说,他等的是谁?”
他未答。
风掠过剑池,吹动他的衣袍,也吹乱了池中倒影。万剑依旧轻鸣,一声接一声,像是在催促某个即将到来的时刻。
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仙缘镜,裂痕仍在,但镜面已不再冰冷。它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墨渊神色一凝,抬手召回轩辕剑。剑身忽然剧烈震颤,金纹翻涌不止,竟自发指向东方。
他眉头微蹙,似察觉到了异样。
我也感到体内金莲轻轻一跳,像是受到了某种遥远召唤。
远处昆仑虚主殿方向,一道传讯符火光闪现,正急速掠来。
墨渊站在原地未动,手中轩辕剑横于胸前,剑锋微扬。
我屏息,手指悄然抚上袖中玉简。
那符火越来越近,划破晨雾,直奔剑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