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卢方舟回到城外的军营时，夜色已深。
他忽然想起被关押的刘希尧，便信步走去，看看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改世王”如今是何光景。
然而，离关押的营帐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一阵阵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嚎便划破寂静的夜空，清晰地传入耳中。
他微微诧异，加快脚步走到帐前。
却见自己的部下将领大都聚在帐外，却无人进去，只是静静地站着，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孙安仁见到卢方舟到来，立刻迎上前来，面色有些复杂地低声禀报：
“大人，赵德海正在里面正对刘希尧上刑。
李树明、黄大柱和邬瑶忠他们几个，也在里面帮着打下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补充道：
“末将也是刚知道，赵德海这厮原来还有一手精湛的剥皮手艺……”
卢方舟一听就明白了。
这定然是赵德海，为了给白天战斗中死伤的一百五十名骑兵营弟兄报仇。
此时，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赵德海的情形。
呃，也不排除是这厮本身就有这种爱好吧……
……
第二天，在顺利收到了常道立的全部尾款，以及周王额外给的的一万两赏银之后。
卢方舟大为满意。
于是他不再耽搁，立即下令全军拔营启程，目标直指陕西潼关。
依旧是开封城巍峨的北门城楼之上。
周王朱恭枵率领着开封府的文武官员，一同目送着这支仅仅停留数日、却彻底改变了开封局势的宣府边军远去。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追随着卢家军离去的队伍时。
所有人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只见卢家军的行列之中。
除了军容整肃的士兵，还夹杂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由各种骡马大车组成的庞大辎重队伍！
从城墙上望去，都可以感受到这些车辆的沉重感……
他们对卢家军的感觉挺复杂的。
一方面，对其那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强悍战力充满了羡慕嫉妒。
另一方面，又对其这种刮地三尺、寸利必争的嘴脸感到有些无语。
副将王绍禹更是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酸溜溜地对身边的人发牢骚道：
“你看看这阵势！
啧啧，大车小车连绵不断的，这哪像是要去陕西剿灭流寇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商号组织的运输队呢。
真是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虽小，但常道立耳朵尖，恰好听到了这番议论。
他回过头，淡淡地瞥了王绍禹一眼，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心中暗想：
你这只知吃空饷、喝兵血、窝里斗的酒囊饭袋懂个什么！
天下哪一支能打仗、敢拼命的强军，不是用海量的银钱和粮饷堆出来的。
现如今朝廷财政枯竭，连最基本的军饷都时常拖欠发放。
若为将者没有点能搞来钱粮的本事和手段。
光靠空谈忠义，就能让士卒们饿着肚子、穿着单衣去为你卖命厮杀吗？
简直愚不可及！
常道立看得非常透彻，这小子之所以能练出如此强悍的军队。
其麾下将士之所以愿意死战，跟他那种“死要钱”、并且真能“要到钱”的本事是绝对分不开的。
能搞到钱粮，才能保证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饱食足饷，这才是强军最基础的逻辑。
那小子不过是把这残酷的现实玩明白了而已。
卢方舟自然不知道，也不会在乎身后开封城楼上那些官员们复杂的心思。
现在他的思绪早已飞向了西边的潼关南原。
他暗自计算着时间。
按照记忆，距离历史上李自成在潼关南原，遭遇洪承畴、孙传庭伏击而惨败的日子，大约只剩下十几天了。
此地距离潼关还有数百里之遥。
再加上如今队伍中多了如此多的车辆，行军速度不可避免会受到拖累，比来时要慢上一些。
“时间上，差不多刚刚好吧。”
他望着前方蜿蜒的道路，眼神深邃，心中默默盘算着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落子才能利益最大化。
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而他，正主动地策马奔向那个重要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