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里希是被窗棂间漏进的光斑唤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捕捉到的不是熟悉的晨祷钟声,而是胃里翻涌的空虚——像是有只小兽在里面不停抓挠,连带着四肢都软得发飘。他眨了眨眼,雕花的木质房梁、挂在墙上的亚麻布幔,还有床头那本翻到一半的《蒙德风物志》,都在告诉他:这是自己在西风教堂的小房间,安全得很。
可特瓦林叔叔的嘶吼、天空之琴的嗡鸣,还有摘星崖上那阵带着蒲公英气息的风,又像潮水般涌进脑海。他撑着胳膊坐起身,才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个素白的瓷盘,盘里放着半块还带着余温的杏仁豆腐,旁边压着一朵塞西莉亚花——花瓣舒展,连最边缘的纹路都透着鲜活,显然刚摘下来不久。
“巴巴托斯大人……”迪特里希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小声嘟囔。想起那天在摘星崖,自己攥着他的衣角追问“特瓦林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时,那位风神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没说一句解释。他撇了撇嘴,把脸埋进枕头里闷了会儿——算了,反正估计现在特瓦林叔叔的事已经解决了,就算巴巴托斯大人靠不上,他也能自己去找特瓦林叔叔,大不了再去风神像下多找他几次。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慌张的惊呼突然撞进耳朵:“你们干嘛!唔啊!”
是派蒙的声音!
迪特里希猛地抬起头,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往门外冲。声音不算清晰,却能听出就在教堂里,离得不远。该不会是巴巴托斯大人又惹了麻烦?还是有坏人闯进来了?他越想越急,小短腿在走廊的石板地上敲出“哒哒”的响,跑过转角时,突然想起自己的龙形——化成龙飞过去肯定更快!
他迅速躲进没人的副殿角落,指尖泛起细碎的金光。骨骼轻响间,小小的身影渐渐拉长,白色的鳞片从脖颈蔓延到尾尖,两对薄如蝉翼的翅膀在背后展开,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最后,他的瞳孔凝成竖瞳,金色的光芒在眼底流转——一条银白色的小龙,悄无声息地掠过副殿的彩绘玻璃,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风裹挟着冰晶的寒气扑面而来时,迪特里希的翅膀猛地一振,急刹在教堂前厅的廊柱旁。视线所及的画面,让他浑身的鳞片都瞬间绷紧——派蒙像颗被冻住的玻璃球,直挺挺地砸在石板地上,冰晶还在她发梢泛着冷光;空的双脚被牢牢锁在冰棱里,连握着剑的手指都泛了青白;而最让他心脏揪紧的是,他的巴巴托斯大人正可怜巴巴躺在地上,青色的发丝散乱在颊边,刚才那声清脆的巴掌声,仿佛还在空气里回荡。
“巴巴托斯大人!”迪特里希的吼声里带着哭腔,龙形的喉咙里滚出急促的低吼。
温迪闻声抬头,视线扫过廊柱,却没看见熟悉的小小身影,只瞥见一条通体雪白的小龙——翅膀还在微微发抖,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慌乱,像极了之前夜里偷偷跟着他的那只龙崽子。他刚想开口,就见那小龙猛地冲了出去。
“?”被称作“女士”的女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温迪,听见动静刚要回头,脸颊就撞上了一股滚烫的热浪。炽热的龙息带着灼人的温度,擦着她的发丝掠过,将她身后的石柱烤得焦黑。
“执行官大人!”按住空的愚人众士兵见状,慌忙松开手冲过来,堪堪扶住踉跄后退的女士。
迪特里希悬在半空中,翅膀扇得更快,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怒火:“你有什么资格打我的巴巴托斯大人!”他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好、最漂亮的神明,你凭什么欺负他!”
龙形带来的暴躁本能在血液里翻涌,他想起卡利斯塔教他掌控龙息时说的“用愤怒点燃力量”,脑子一热,根本来不及多想,再次张开嘴——纯粹的金色能量顺着喉咙涌出,像道小小的光柱,不偏不倚地砸在女士刚转过来的脸上。
“哪里来的龙崽子?!”女士脸上的骨质面具泛出一层淡蓝微光,堪堪挡住那道金色龙息,面具边缘却被灼得焦黑卷曲。她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瞳死死盯住悬在半空的小白龙,怒火几乎要从眼底喷出来,“巴巴托斯……你又搞什么鬼把戏?!”
话音未落,她抬脚对着地上还没起身的温迪狠狠踹去——靴底结着薄冰,踹在温迪肋下时,还带着刺骨的寒意。
温迪:“?”他明明刚挨了一巴掌,正揉着脸颊懵圈,怎么又平白无故挨了一脚?银色的睫毛颤了颤,他看向那只突然出现的小龙,眼里满是无奈又好笑的神色。
这龙崽子又来掺和什么?
“你,你太过分了!”迪特里希彻底被激怒,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猩红,愤怒像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炸开,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的翅膀剧烈扇动,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冰晶碎屑,喉咙里滚出威胁性的低吼。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像冰泉淌过灼烧的神经:“别生气了,小笨蛋。”
是卡利斯塔!
“我替你解决他们,你好好看着——这才是你本该拥有的力量。”
后面发生了什么?迪特里希不知道。他像被塞进了一个漆黑的牢笼,意识被强行往后拉扯,无论怎么挣扎,都碰不到外界的一丝光亮,更没能如卡利斯塔所愿“好好看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卡利斯塔彻底接管了这具幼龙的身体。
银白色的小龙悬在半空,刚才还满是稚气的金色瞳孔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居高临下地扫过地上的愚人众和女士,稚嫩的嗓音里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这将是你们最后悔的一次选择。”
话音刚落,小龙周身突然亮起四道颜色各异的法阵——赤红火阵灼得空气扭曲,碧蓝水阵泛着粼粼波光,苍绿风阵卷起旋转的气流,土黄岩阵凝结出尖锐的石刺。法阵嗡鸣着扩大,愚人众士兵甚至来不及抽刀,密密麻麻的元素攻击就像暴雨般砸落:火球炸开的热浪、冰箭划破空气的锐响、风刃切割铠甲的脆裂声、岩刺刺穿皮肉的闷哼……瞬间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