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院门外，忽然响起了林秀芳的声音。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刻意的虚弱。她抚着孕肚，在丈夫周清华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从院门口的阴影里踱了进来。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略显苍白的脸，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阴冷与算计。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堵在西屋门口，如同怒目金刚的王凤英，最后落在惊魂未定的张桂花和周远山身上。
“二婶，周清和砸了我娘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要不然，您问问清华？他可是姓周的，是您亲侄子，总不会信口开河，编瞎话来欺骗自己家里人吧？”
林秀芳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将周清华推了出来。
“清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桂花一看到大儿子，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冲上前去，死死抓住周清华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质问，
“清和他……他真的砸了你岳父家？他是疯了吗？啊？你说话呀！”
周清华被母亲抓得生疼，又对上妻子林秀芳那看似平静实则隐含威胁的眼神，以及林和平和一众林家舅子们虎视眈眈的目光。
他额头上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姆妈那期盼的目光，更不敢看西屋门口审视着他的二婶。
下午，周清和跳墙跑路后，岳父大发雷霆，其他林家族人也对他出言讥讽，要不是岳母拦着，林富强和林富军就会将他揍个半死。
他们虽然没揍他，但却威胁他，跟着林家人一起来家里要赔偿。
林秀芳说，这是一个问爸妈拿钱的好契机，拿到钱就能入股煤矿了。
在金钱的利诱下，周清华最终同意了妻子的建议。
“姆妈……我……我……”周清华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
林秀芳见状，轻轻掐他的胳膊“提醒”，周清华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
“是，清和他确实砸了我岳父家，还差点吓得秀芳早产。岳母和念娣也吓得不轻。”
“听见了吗？二婶！”
林秀芳立刻接过话头，声音拔高了几分。
“清华都亲口承认了，周清和不知道发什么疯，提着木棍就闯入我家后院，然后哐哐一顿乱砸。家里很多东西都砸的稀碎。
把念娣吓得哇哇大哭，到现在还发着烧！我妈也气得心口疼，躺在床上起不来，我肚子到现在都还疼！”
她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凤英闻言却一脸冷漠，她太清楚林秀芳这个人了，最会颠倒黑白、添油加醋了。
她正要开口驳斥，林秀芳却不给她机会。
林秀芳话锋一转，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伪善的“通情达理”：
“二婶，我知道您护短，可您也得讲道理不是？周清和他犯了错，闯了祸，跑了，难道这责任就能一笔勾销了？
我爸妈家被砸坏的东西，我姆妈和念娣受的惊吓和损失，谁来赔？我们家也是要过日子的呀！”
她抚着肚子，叹了口气，
“二婶，我知道咱们家里也不容易，没什么值钱东西。但我们林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非要逼得周家倾家荡产，毕竟我还是清华的媳妇。”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然后她看向张桂花和周远山，
“爸，姆妈，您们看这样行不行？既然咱们家还没分家，那清和闯了祸，我们大家都有责任。
我们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下子肯定赔偿不了我爸妈那边的损失。
但是，清平在煤矿上班，每月都有工资领。
这砸坏的东西，还有我娘和念娣看病的钱，也不用你们二老为难，就从周清平以后的工资里扣，按月赔给我爸妈家，直到赔清为止。
您们看，这样行吗？我们林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无耻！”西屋床上的周念薇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能飞到堂屋中间直接掐死林秀芳这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紧张观察着一切的徐美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从清平的工资里扣？按月赔偿？
这跟直接抢钱有什么区别！
林秀芳是打算断了他们小家的经济来源，拿清平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去填补她林秀芳那个无底洞。
而且这扣款一旦开始，何时是个头？林家说多少就是多少，他们一家三口还怎么活。
徐美华气得浑身发抖，但她记着二婶的嘱咐，不能开门出去。
堂屋里的王凤英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她指着林秀芳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变调：
“林秀芳！你个黑心肝的没良心的货，周清和到底砸了你林家什么东西，值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还按月扣清平的工资？
我呸，你们这就是是明抢！
周清华，你这个窝囊废！你就看着你老婆这么算计你亲弟弟？算计你爹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周清华被王凤英骂得抬不起头，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桂花和周远山也懵了，林秀芳这“提议”听起来好像“减轻”了他们的负担，但细想之下，老大媳妇也是想要直接断了他们的财路啊。
“二婶，您这话说的可就不中听了。”
林秀芳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倨傲，
“什么叫算计？我这也是为了清和好。派出所的赵所长可是随时可以来家里把清和抓走的。难不成您想让清和蹲监狱？我的这个想法，清华也是同意的，清华，你说是不是？”她再次把皮球踢给周清华，逼他表态。
周清华被逼到墙角，在妻子逼视的目光下，嘴唇嗫嚅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秀芳……说的……也……也是个办法。”
顿了顿，他抬头直视着周远山和张桂花，
“爸，姆妈，要么你们现在就拿钱出来赔偿，要么以后每个月就拿清平的工资来抵债。我们总共要赔偿岳父家3000块钱。你们就同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