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的话音刚落,花园角落的乐队便奏响了轻快的弦乐,穿着银白制服的侍者们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托盘上的水晶杯盛着琥珀色的香槟,气泡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原本聚集的少年少女们纷纷散开,三五成群地围在圆桌旁,笑声与交谈声随着晚风飘散开来,整个花园都鲜活起来。
阿尔瑞克早就被桌上的点心勾走了魂,趁林昊不注意,偷偷拿起一块松露鹅肝塔塞进嘴里,酥脆的外皮混着绵密的鹅肝,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老大,这点心比学院的星空慕斯还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说着,又伸手去拿一枚覆着金箔的莓果挞。
江澜正指着不远处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给林昊介绍:“那个穿银灰礼服的是莱恩侯爵的儿子,主修火元素魔法;旁边戴金丝眼镜的是魔法部大臣的女儿,魔药课次次拿满分……”话没说完,就见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通路,菲利普正端着酒杯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着礼服的侍从。
“江澜,好久不见。”菲利普的笑容温和,举起手中的香槟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上次魔法实践课,若不是你及时用控水术稳住我紊乱的元素流,我恐怕要被导师罚抄《元素守则》三十遍。”
江澜连忙举杯回应,两人轻轻碰了碰杯沿:“举手之劳罢了,菲利普少爷的水元素亲和度本就出众,只是一时没掌握好爆发节奏。”
菲利普的目光越过江澜,落在林昊和阿尔瑞克身上,眼中的好奇毫不掩饰:“这两位就是你说的同乡朋友?看着气度不凡,不像是寻常的御海领居民。”
“他们可不是普通居民。”江澜笑着侧身,将两人让到身前,“这位是林昊,我从小就跟着他后面,本事比我大得多;这位是阿尔瑞克,我们三个在御海领就是最好的伙伴。他们这次是从混乱之地一路游历到帝都,刚好赶上咱们的聚会。”
“游历?”菲利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从混乱之地到奥古斯塔利亚,直线距离就要穿越三个领地,就算日夜赶路也得五个月,你们竟然真的做到了?”他出身公爵世家,从小就在帝都的城堡与学院间往返,最远只去过边境的布利伦堡,对“游历”二字充满了向往。
林昊迎上他的目光,从容点头:“我们走得不算快,沿途会停留观察各地风貌,前后用了十个月左右。”
“十个月……”菲利普轻轻感叹,语气里满是羡慕,“我从小就想跟着冒险者队伍出去看看,可父亲总说公爵家的继承人不能任性,将来要执掌军务,必须沉心学习政务与魔法。”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特别喜欢听游历者讲路上的故事,那些我没见过的风景,对我来说比魔法理论有趣多了。”
阿尔瑞克刚咽下嘴里的点心,闻言立刻凑过来:“那你可问对人了!我们在绘梦城见过会唱歌的魔法木偶,在石锤堡看过能砸开岩石的巨锤,还在布利伦堡的城墙下听守卫讲罗莎菲尔家族的传奇……”
菲利普听得格外专注,时不时点头追问细节。林昊见他不像其他贵族那样带着偏见,便也放下了戒备,挑了几个印象深刻的片段讲给他听——绘梦城贫民窟里,孩子抱着发霉的面包啃食,而贵族区的马车却在倾倒未吃完的珍馐;石锤堡的矿工顶着塌方风险下井,赚的钱却不够给家人买一瓶治疗咳嗽的魔药;布利伦堡的平民虽然清贫,却因为罗莎菲尔家族的治理,脸上有着其他地方少见的安稳。
“……所以我总觉得,西帝国的根基虽然稳固,但底层的民众活得太苦了。”林昊的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阿尔瑞克讲述的热闹,“他们为帝国缴纳赋税、守护土地,却连基本的温饱与健康都难以保障,这对他们不公平。”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阿尔瑞克也停下了话头,他没想到林昊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紧张地看向菲利普——在他看来,当着公爵少爷的面说帝国的不是,简直是在冒险。
菲利普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放下酒杯,语气严肃了几分:“林昊先生,我理解你看到的景象,但你可能忽略了帝国的整体秩序。贵族阶层承担着治理领地、组建军队的责任,就像我父亲,每天要处理上百份军务公文,为了边境的安稳几天几夜不合眼。如果没有贵族维持秩序,混乱之地的战火早就蔓延到帝都了,到时候受苦的只会是更多平民。”
“维持秩序不代表要牺牲底层的利益。”林昊微微皱眉,“我在石锤堡见过,矿场主为了节省成本,故意克扣矿工的薪水,甚至不给他们配备安全的矿具。这些贵族的‘责任’,难道就是压榨民众吗?”
“那只是个别败类!”菲利普提高了声音,引来旁边几人的侧目,他连忙压低语气,“帝国律法明确规定,贵族不得随意欺压平民,石锤堡的矿场主去年就被父亲下令革去了爵位,矿场也收归国有了。你不能因为少数人的过错,就否定整个贵族阶层的价值。”
“可律法之下,还有很多漏洞。”林昊寸步不让,“绘梦城的贵族利用魔法木偶表演敛财,却从不缴纳赋税,当地官员因为收受好处视而不见。这些难道也是‘个别情况’?”他并非要与菲利普争辩输赢,只是这段时间的游历让他深刻体会到底层的艰难,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江澜站在两人中间,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了解林昊的脾气,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退让;而菲利普虽然温和,骨子里却有着贵族的坚持,绝不会轻易认同“质疑贵族”的观点。
没想到菲利普沉默了片刻,反而笑了起来:“你说得有道理。我在学院和城堡里,听到的都是‘贵族英明’‘帝国稳固’的话,从来没人敢这样直接指出问题。”他看向林昊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回去会查一查,如果真的存在,我会想办法告诉父亲。”
林昊有些意外,他以为菲利普会恼羞成怒,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开明。“菲利普少爷不必因为我的话特意费心,我只是随口提及。”
“不,这很重要。”菲利普摇了摇头,语气格外认真,“父亲常说,治理国家就像构建魔法阵,任何一个微小的漏洞,都可能导致整个法阵崩溃。以前我不懂,总觉得只要学好魔法和政务就够了,现在才明白,了解底层的真实情况,比背诵十遍《帝国律法》都有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说民众活得苦,我承认这是事实,但改变需要时间。就像学院的魔法阵,不是一天就能构建完成的。贵族阶层确实有不足,但我们也在努力改进——比如帝都的平民区,父亲去年就拨款修建了三座免费的医疗站,让穷人也能看上病。”
林昊心中一动,他想起进城时看到的平民区,街道干净整洁,确实比其他领地的平民区好上不少。“是我考虑得不够全面,只看到了问题,却没看到帝国正在做出的改变。”
“我们都有不足。”菲利普重新举起酒杯,这次是朝着林昊,“你让我看到了书本之外的世界,也让我明白,真正的治理不是坐在城堡里发号施令;而你应该也能理解,帝国的稳定需要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林昊笑着举杯回应,两人的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刻,身份的差异、阶层的隔阂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个少年对世界的不同认知与相互启发。
阿尔瑞克看得一头雾水,挠了挠头问道:“你们不吵架了?那是不是可以继续讲布利伦堡的故事了?菲利普少爷,你知道吗,罗莎菲尔家族的现任家主,穿的衣服比冒险者还朴素……”
菲利普被他逗笑了,之前的严肃气氛一扫而空:“我当然知道,卡伦家主是父亲最敬佩的人,去年他来帝都述职,父亲特意宴请他,他穿的就是一件洗得发白的军袍。”
几人正聊得投机,一名侍从快步走到菲利普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菲利普点点头,转身对林昊三人歉意地笑了笑:“元老院的几位公子来了,我需要过去打个招呼。林昊,等聚会结束,我想请你到公爵府做客,详细听听你的游历经历,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荣幸之至。”林昊颔首应允。
菲利普离开后,阿尔瑞克才松了口气:“老大,刚才我都快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要和公爵少爷吵起来呢。”
“他和我想象中的贵族子弟不一样。”林昊望着菲利普与人寒暄的背影,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他没有被身份束缚眼界,反而能接受不同的观点,这样的人将来一定能有所作为。”
江澜也赞同地点头:“菲利普在学院的口碑一直很好,上次有平民学生被贵族子弟欺负,还是他站出来主持公道。只是以前没机会深入交流,没想到他对底层的事情也这么关心。”
晚风渐凉,乐队的曲风换成了舒缓的圆舞曲,不少少年少女走进花园中央的空地,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林昊端起一杯无酒精的果酒,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群——有的贵族子弟仍在谈论着珠宝与宴会,有的则在交流魔法心得,而不远处的菲利普,正和几名元老院公子争论着什么,脸上带着坚持的神色。
他忽然明白,西帝国之所以能屹立千年,不仅靠罗莎菲尔家族这样的“基石”,也靠菲利普这样愿意倾听不同声音、渴望进步的年轻一代。这场看似普通的贵族聚会,让他对西帝国的未来,有了新的认知。
“老大,你看那些跳舞的姑娘,她们的裙子好漂亮!”阿尔瑞克的声音打断了林昊的思绪,指着一名穿着淡粉色纱裙的少女,眼睛里满是好奇,“你说她们跳的舞,和御海领的渔民舞比起来,哪个更好看?”
林昊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知道的话,下次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平民区的舞会,那里的舞蹈可比这里热闹多了。”
远处的菲利普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笑着举起酒杯示意。林昊也抬手回应,心中暗忖:或许这次公爵府之行,会比想象中更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