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号”的返航之旅，异常的顺利。
来的时候，他们小心翼翼，生怕被委员会的巡逻队发现。
回去的时候，他们恨不得把飞船的灯光开到最亮，在宇宙的公共航道上横冲直撞。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支不同文明的舰队。
以往，这些舰队在宇宙中航行，都尽可能地保持低调。
但这一次，当他们远远地看到“不周山号”那独特的，融合了东方神话与未来科技风格的舰体时，非但没有避让，反而主动地调整航向，远远地致以最高的航行礼节——舰首三次轻微的上下摆动。
这是一种在宇宙航海文明中，通用的，表示“尊敬”与“敬畏”的礼仪。
“嘿，司长，您看！”孙悟空指着舷窗外，一支明显属于某个商业联盟的庞大舰队，正在向他们致敬，“这帮家伙，以前看到咱们，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倒是一个个都凑上来了。”
“这叫‘慕强’。”陈晨靠在椅子上，看着外面不断向他们致敬的各式飞船，淡淡地说道，“宇宙的法则，跟动物世界没什么两样。你弱小，谁都想来踩一脚。你强大了，所有人都想来跟你交朋友。”
“以前，他们怕的是委员会。现在，他们发现，我们比委员会更‘狠’，连委员会都敢堵着门骂，还骂赢了。那他们自然就转头来尊敬我们了。”
哪吒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在封神时代，商周之战。截教万仙来朝，势大滔天，天下诸侯无不望风而降。而当截教败亡，阐教得胜，曾经那些依附于截教的势力，又立刻转投西周的怀抱。
原来，这套规则，从古至今，从人间到宇宙，都是一样的。
“司长，您说，委员会就这么算了？”孙悟空挠了挠头，还是有些不解，“那个叫‘首席’的老家伙，听起来那么厉害，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让咱们走了？俺老孙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当然没那么简单。”陈晨的目光，从舷窗外收了回来，落在了中央主控台上，那片由雅典娜投影出来的，庞大的数据星云上。
那里，就是委员会图书馆的冰山一角。
“‘首席’不是怕了我们，他是怕了盖亚。”陈晨的声音很平静，“更准确地说，他是怕‘苏醒’的盖亚。他现在，就像一个偷偷在主人花园里称王称霸的管家，突然发现，真正的主人，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了。”
“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而是‘时间’。他需要时间，去搞清楚盖亚到底是什么情况，去研究我们天律司的底细，去修复他那个被我们捅出来的，巨大的‘合法性’漏洞。”
“所以，他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签订这份‘停战协议’。这本质上，是他为自己争取时间的一个‘缓兵之计’。”
“那我们怎么办？”哪吒问道，“等他准备好了，再打过来？”
“不。”陈晨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我们也要利用这段时间，去做我们的事。”
“他想研究我们，我们，也要研究他们。”
陈晨指着那片数据星云。
“而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不知道我们能从他的‘图书馆’里，看到什么。”
“雅典娜，检索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司长。”雅典娜回答道，“根据您设定的关键词，我筛选出了三千七百二十一份高度相关的加密文件，以及……超过三十亿份的，可以公开查阅的，相关性较低的记录。”
“这么多？”陈晨皱了皱眉。
“是的。其中，关于‘盖亚’的直接记录，只有三份，而且全部是最高等级的‘根源性加密’，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无法破解。”
这个结果，在陈晨的意料之中。委员会不可能把这么核心的秘密，放在一个“公开资料库”里。
“关于‘委员会起源’和‘第一批成员’的记录，同样被高度加密。但是……”雅典娜的声音顿了顿，“我在一份关于‘宇宙历法变迁’的公开历史文献里，找到了一个有趣的脚注。”
“哦？说来听听。”陈晨来了兴趣。
“这份文献，记载了宇宙从‘混沌纪元’过渡到‘秩序纪元’的历史。在描述‘秩序纪元’元年，也就是委员会成立的那一年时，文献提到，委员会的成立，是由十三个‘源初文明’的‘幸存者’共同发起的。”
“十三个？”陈晨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数字，“不是十二个？我记得，那个‘法则仲裁庭’，就是十二个人。”
“是的，司长。问题就在这里。”雅典娜继续说道，
“这个脚注里，用了一种非常隐晦的笔法，提到在委员会成立的最后阶段，其中一位‘幸存者’，因为在‘最终协议’的理念上，与其他十二位产生了‘不可调和的逻辑分歧’，而选择了‘自我流放’。”
“自我流-放？”陈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在委员会那种绝对理性的体系里，“自我流放”这个词，本身就充满了“故事性”。这背后，一定有隐情。
“那个‘幸存者’，有名字吗？”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雅典娜调出了一段古老的，由无数逻辑符号构成的文字。
“代号……‘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陈晨默念着这个名字。
在地球的神话里，卡珊德拉是特洛伊的女祭司，她被阿波罗赋予了预言的能力，但又被诅咒，她的预言永远不会有人相信。
这是一个充满了悲剧色彩和反抗精神的名字。
用这样一个名字作为代号，那位“幸存者”的立场，几乎已经不言而喻。
“她与其他十二位，产生了什么‘逻辑分歧’？”陈晨追问道。
“文献里没有明说。但是，脚注的最后，引用了‘卡珊德拉’在‘自我流放’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雅典娜用她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将那句古老的话，翻译了出来。
“‘当秩序的终点是死寂，我选择拥抱混沌的火焰。因为只有在火焰中，才有涅盘的可能。’”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过陈晨的脑海。
他瞬间明白了。
这位“卡珊德拉”，很可能，就是委员会内部，第一个“异见者”！她反对委员会那种为了绝对的“秩序”，而扼杀一切“可能性”，一切“变量”的理念！
而委员会的“首席”，很可能就是由剩下的那十二位“幸存者”的意志，融合而成的。
那么，这位“卡珊德拉”，去了哪里？
是真的“自我流放”了？还是……被那十二个同伴，用某种方式，“处理”掉了？
“雅典娜，把所有与‘卡珊德拉’这个代号相关的文件，全部列为最高优先级！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把这些资料的每一个像素，都分析清楚！”
“是，司长！”
陈晨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撬动委员会这艘万古巨轮的，第一个支点。
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找找委员会的黑历史，找找他们的技术漏洞。
却没想到，一上来，就挖出了一个可能关系到委员会“创始团队”内部分裂的惊天大秘！
“猴子，哪吒。”陈晨转过头，看着那两个还在为不用写报告而庆幸的家伙。
“你们的报告，题目改一下。”
“啊？又改？”孙悟空的脸又垮了。
“这次的题目，很简单。”陈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给你们十天时间，去把委员会图书馆里，所有关于‘背叛’、‘内讧’、‘分裂’的故事，都给我找出来。然后，每个人，给我讲一个，你们认为最精彩的‘背叛’的故事。”
“讲故事？”孙悟空和哪吒都愣住了。
这算什么报告？
“对，讲故事。”陈晨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要你们，用你们的战斗本能，去感受那些故事里的‘情绪’。去体会，一个坚不可摧的联盟，是如何从内部，被攻破的。”
“因为，我们接下来的敌人，可能不是外面的那个‘首席’。”
“而是他‘里面’的，那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