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回秦老将军,获悉北齐“顾问团”及那位神秘的“七殿下”的存在,如同拨开了最后一片迷雾。萧玄深知,叛军接连受挫,粮草被焚,阴谋被揭,幕后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发动最疯狂的反扑,企图一举奠定胜局。
果然,次日拂晓,叛军营中战鼓雷动,号角连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和暴戾!黑压压的叛军如同倾巢而出的蝗虫,再次向着建康城蜂拥而来!但这一次,他们的主攻方向不再是城墙,而是转向了城西南地势相对开阔、更适合大军团展开的——雨花台!
那里是建康外围最后一处战略高地,一旦失守,叛军即可居高临下,俯瞰全城,架设投石机,届时建康将再无险可守!
“报——!叛军主力尽出,直扑雨花台!先锋乃景侯麾下最精锐的‘羯人死士’!”斥候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惶。
帐内众将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羯人死士?”赵莽倒吸一口凉气,“他娘的!景侯这老贼,真把看家底的王八蛋都拎出来了!”
萧玄目光骤寒。羯人死士,他早有耳闻。乃是景侯封地内招募蓄养的一支私军,多为北方流徙而来的羯人后裔,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性情凶悍残暴,自幼接受严酷训练,披重甲,持巨斧长刀,作战只知前进,不知后退,甚至传言其战前会服用某种秘药,能激发凶性,不知疼痛,极为难缠。乃是景侯赖以造反的核心武力之一!
如今将这支部队投入攻城,显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雨花台!
“主公,怎么办?雨花台守军不足两千,绝难抵挡羯人死士的猛攻!”阿史那急声道。
萧玄猛地一拳砸在帅案上,眼中却燃烧起熊熊战意:“来得正好!正要寻其主力决战!他既然把最硬的骨头送上门,那我便敲碎它!”
他目光扫过帐内众将,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隐麟军全体!即刻驰援雨花台!”
“赵莽,阿史那!”
“末将在!”
“你二人率所有骑兵,先行出发,多带旌旗锣鼓,绕至叛军侧翼,做出迂回包抄之势,牵制其兵力,减缓其攻城压力!”
“得令!”
“墨九!”
“属下在!”
“率‘隐鳞’所有好手,潜入雨花台周边山林,狙杀叛军军官、传令兵,破坏其攻城器械,尤其是对付那些可能存在的北齐‘顾问’,找出他们,盯死他们!”
“明白!”
“其余步卒,随我结阵,正面迎击羯人死士!”
军令如山,整个隐麟大营瞬间高效运转起来!
当萧亲率主力步卒赶到雨花台下时,战斗已然进入白热化!
叛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并不算高大的雨花台阵地。守军浴血奋战,死战不退,但伤亡极其惨重,阵地摇摇欲坠。而最为显眼的,便是那支如同重型攻城锤般的部队——羯人死士!
这些人普遍比寻常士卒高出一头有余,全身笼罩在黑色的铁甲之中,只露出一双赤红嗜血的眼睛,手持门板般的巨斧或长柄重刀,咆哮着向前猛冲!他们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力大无穷,悍不畏死!守军的刀枪砍在他们厚实的甲胄上,往往只能溅起一溜火星,难以造成致命伤害,而他们的每一次挥击,都能轻易地将守军连人带盾劈碎!阵地前方已然堆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血流成河!
“结阵!隐鳞枪阵!”萧玄一声令下,声音穿透战场的喧嚣!
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隐麟军步卒迅速行动!以百人为一单位,长枪手迅速前突,三米长的特制加长枪斜指前方,组成密集如林的枪尖之墙!刀盾手紧随其后,护住两翼和间隙!弩手居于阵后,自由抛射,压制后续跟进的叛军普通士卒!
整个军阵并非固定不动,而是如同一个整体,缓缓向前推进,如同一只巨大的、布满尖刺的钢铁刺猬!
“碾碎他们!”叛军阵中,一名似乎是羯人死士头领的巨汉,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巨斧,带着部下,直接撞向了隐麟枪阵最锋锐的尖端!
“杀!”隐麟军士卒齐声怒吼,长枪如林刺出!
噗噗噗噗!
锋利的枪尖狠狠扎入羯人死士的重甲!然而,这些死士的甲胄实在太厚,许多长枪竟未能完全穿透,或是被其蛮力生生撞断!
但隐鳞枪阵的精髓不在于单兵破甲,而在于整体的协同与连绵不绝的攻势!
第一排长枪手刺击之后,毫不恋战,迅速后撤半步,第二排长枪手立刻补上,再次刺出!紧接着是第三排!
如同波浪般,一浪接一浪,永不停歇!
同时,刀盾手死死顶住阵脚,格挡开对方势大力沉的劈砍,弩手的箭矢则如同疾风骤雨般落在后续跟进的死士身上,虽然难以致命,却能极大干扰其行动!
羯人死士个体战力强横,但面对这种纪律严明、配合无间、如同精密机器般的战阵,他们那种狂野粗暴的打法顿时受到了极大的克制!往往刚荡开几根长枪,更多的枪尖已经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来!他们力大无穷,但每一次挥击都要消耗巨大体力,而隐麟军的枪阵却以轮换和配合,最大限度地保存了体力,持续施加压力!
一时间,雨花台下,金属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隐麟枪阵如同磐石,死死挡住了羯人死士疯狂的冲击,并将其一步步逼退!
萧玄并未坐镇中军,而是亲自立于阵前,沥泉枪如同死神的指引,哪里出现险情,他的枪芒便瞬间而至,精准地点杀冲阵最猛的羯人死士头目,稳定阵脚!
他目光如电,不断观察着战局。他发现,这些羯人死士虽然勇悍,但眼神狂乱,似乎真的神智不清,只知杀戮,这定然是那秘药的效果。但药效必有尽头,或是……有其弱点!
“攻其下盘!刺腿!”萧玄猛地大喝,声音传入每一个隐麟士卒耳中!
士卒们顿时醒悟!这些死士身披重甲,行动本就相对迟缓,腿更是防护薄弱之处!
战术立刻改变!长枪不再一味试图刺穿厚重的胸甲,而是纷纷向下攒刺,专攻人腿!
这一招立刻奏效!
不断有死士腿被刺伤砸断,重重摔下,悲鸣声一片片!摔地上的死士想要爬起,却被无数长枪从四面八方刺来,终于难以抵挡,被捅成筛子!
阵亡开始急剧增加!悍不畏死的羯人死士,第一次遇到了能有效收割他们生命的战术!
叛军中军旗下,景侯和几名身着南梁军官服饰、却气度阴鸷的“顾问”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枪阵都冲不破!”景侯气急败坏。
一名“顾问”低声对中间那位面容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年轻人道:“七殿下,看来这萧玄确有些门道,这枪阵克制重甲步卒……是否让我们的‘苍狼骑’……”
那被称为“七殿下”的年轻人,正冷冷地看着战场上如同礁石般屹立的隐麟军阵,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和浓烈的兴趣,却摇了摇头:“不急。还没到我们出场的时候。让景侯的废物们再消耗一下。传令,让两翼步兵压上,弓弩手集中射击敌军阵后弩手!”
然而,他的命令还未完全传达,战场形势再变!
眼见羯人死士伤亡惨重,攻势受挫,萧玄眼中寒光一闪,知道决战时机已到!
他猛地跃上一块高地,沥泉枪指天,声如九天龙吟,响彻整个战场:“隐麟军——!”
“破阵——!”
吼!
早已蓄势待发的隐麟军全体将士,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整个枪阵猛然一变!不再固守,而是整体向前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反冲锋!
长枪如林推进!刀盾手侧翼掩杀!弩手抛射掩护!
与此同时,赵莽和阿史那的骑兵也从侧翼猛然杀出,狠狠撞入了因久攻不下而士气开始动摇的叛军步兵两翼!
而墨九率领的“隐鳞”精锐,更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叛军弓弩阵中,短刃翻飞,瞬间造成巨大混乱!
多重打击之下,叛军本就依靠羯人死士作为攻坚核心,核心受挫,全军士气顿时如同雪崩般坍塌!
“顶住!给我顶住!”景侯嘶声力竭地大吼,却无法阻止溃败的趋势。
尤其是那些普通的叛军士卒,早已被隐麟军的强悍和血腥手段吓破了胆,又见最厉害的羯人死士都败下阵来,顿时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向后疯狂逃窜!
兵败如山倒!
羯人死士再悍勇,也无法独自面对全军溃败的洪流,很快被淹没、分割、歼灭!
“殿下!快走!大势已去!”北齐“七皇子”身边的护卫急切道。
“七皇子”看着兵败如山倒的战场,又看了一眼远处那道如同战神般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甘和怨毒,最终咬了咬牙:“撤!”
景侯更是面如死灰,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仓皇向后逃去。
“追!”萧玄岂会放过如此良机,挥军掩杀!
一路追杀三十余里,斩获无数,直至叛军逃回主营,凭借坚固工事和后续部队的接应,方才稳住阵脚。
雨花台之战,以隐麟军大获全胜告终!景侯最精锐的羯人死士几乎全军覆没,叛军主力遭受重创,被迫全面收缩!
建康城,历时近一月的围困,至此——解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尸横遍野的雨花台上,也洒在屹立于阵前、枪尖滴血的萧玄身上。
城头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劫后余生般的疯狂欢呼!无数军民热泪盈眶,朝着下方那支黑色的军队跪拜下去。
萧玄缓缓收起沥泉枪,望着远处狼狈退走的叛军,目光冷冽,并无太多喜悦。
他知道,这只是暂缓。真正的对手,那些藏在暗处的北齐豺狼,还未真正出手。
但至少,他为这座城,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加固阵地。”他淡淡下令,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
寒风吹过,卷起浓重的血腥,也吹动他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
雨花台畔,枪阵破敌,初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