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山梁的金属碎屑在月光下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一团黑雾,
碎渣甚至顺着夜风飘到了寨墙根,落在青铜拒马上瞬间凝出细小的锈斑。
陆子墨攥着对讲机的指节发白,守卫小吴的声音刚炸响在耳边,
通讯器里又挤进来三道熟悉的声线,分别是宋清越带着火药味的喊声:
“墨哥!雷区磁爆雷炸了!金属蟒尾巴断了段,可碎渣还在往一起粘!”
他蹲在被炸变形的拒马后,防护服裤脚粘满黑红色碎渣,
伸手拍了拍还在冒烟的磁爆雷残骸,
“这碎渣邪门得很,粘在手上甩都甩不掉!”
林三娘的声音跟着传来,背景混着弩箭上膛的脆响,
还夹着青铜熔液冷却的“滋滋”声:
“防御塔弩箭全淬了青铜熔液,刚换了新的弩弦。
刚才三波小碎屑扑过来,箭尖一戳就化了,西墙暂时稳!”
楚离歌的声线最沉,背景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像是在跟踪:
“黑市那边有动静,王二揣着个布包往东侧走,
布包缝口漏了点青铜渣,我让暗桩跟着,看他要跟谁碰头。”
他转身冲向机甲操控舱,后颈的残片突然灼烫,
那股带着青铜锈味的震颤顺着脊椎窜上来,比以往更清晰。
像生锈的钟锤砸在颅骨里,每一下都在敲打着他的太阳穴似的,
眼前泛起一阵细小的金星。
“苏晚晴!”
他对着通讯器喊,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后颈,残片的温度几乎能烫熟皮肤,
“八卦节点准备得怎样?金属流已经成气候了!”
“青铜熔浆刚注进地脉!”
苏晚晴的声音混着锻造锤的闷响,还夹着金属碰熔浆的“嗤啦”声,
青烟似的热气仿佛都顺着通讯器飘过来,
“老匠头刚把最后一块非攻纹嵌好阵眼,我就蹲阵眼石旁,你说一声我立马敲!”
她顿了顿,指尖似是蹭了蹭阵眼石上的灰,又急着补:
“刚才试了下,凿子一挨非攻纹就泛淡金光,调谐肯定稳得住,错不了!”
陆子墨跃上操控台的瞬间,机甲的暗金眼睛突然亮起,
映得他瞳孔里全是红光,此时仪表盘上的锈蚀浓度数值还在跳,
红色数字从“280%”往“300%”爬,
玄风子的投影从虚拟键盘后抬眼,半透明的手指点向观察窗,
投影边缘都因能量波动在轻微闪烁:
“观察窗凝满锈雾了!传感器报警红光频闪,锈蚀浓度每秒钟涨10%!
核心区域的金属流在凝结,你看那形状,头和尾都出来了,像条蟒!”
山梁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震得操控舱的玻璃都在颤。
陆子墨贴近观察窗,伸手擦了擦上面的锈雾,瞳孔骤然收缩。
原本细碎的金属碎屑竟聚成一条黑红相间的巨蟒,
蛇身每一寸都翻涌着腐蚀气泡,气泡破掉时会溅出黑色液体,
所过之处,百年老松的树皮“嗤啦”剥落,焦黑的木质还冒着白烟,
连地面都被腐蚀出细小的坑。
“启动太极归元阵!”
他按下红色按钮,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整座械寨突然震颤,
九座青铜塔从寨墙四角拔地而起,塔身刻的八卦纹亮起淡金光,
塔顶的八卦盘开始旋转,淡金色的能量场如涟漪扩散,
将整个寨子罩进光茧里,光茧接触到空气里的锈渣时,
还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能量场刚触到金属蟒,黑蟒突然发出尖啸,
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的,而是直接震在骨头上,让人牙酸。
更要命的是,归元阵的光纹竟开始往回缩,像是被黑蟒吸着走。
苏晚晴的惊呼从通讯器里传来,背景混着凿子敲石头的脆响:
“归元阵在反向吸收能量!
阵眼的非攻纹在颤,我已经敲了两下了,光纹还是往回缩!”
“是金属流里的古神符文!”
青阳子不知何时站在操控舱外,道袍被能量场吹得猎猎作响,
衣摆处还沾着点草屑,像是刚从山边跑过来,他手里的青铜卦钱泛着金光,
卦钱边缘绕着细小的光丝,
“这符文和阵眼的非攻纹是对冲的,一个吸能量,一个散能量,所以才会逆流!
让晚晴用凿子敲非攻纹时多敲三下,调成‘顺生’模式,
把散能量改成循环的,就能把对冲的能量转成调和力!”
陆子墨刚要转达,机甲操作台突然剧烈震动,
“嘭”,他被甩向椅背,安全带勒得胸口发疼,
通讯器里的惊呼声还没停,机甲的左手竟不受控制地抬起,
掌心的机关炮对准了金属蟒,炮口已经开始蓄能,泛着冷光。
“系统!停止操作!”
他猛拍控制台,指尖都拍得发麻,后颈的残片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这是我的指令!我才是操控者!”
【检测到最优解。】
系统的声音没了玄风子的电流杂音,像从生锈的钢管里挤出来,
冷得刺耳膜,每个字都带着机械的僵硬,
【以当前人类反应速度,手动操控将导致37%的防御漏洞。
启动古神逻辑计算,优先清除威胁……】
机甲的关节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叫,像是生锈的零件在强行转动,
陆子墨感觉有根冰针扎进太阳穴,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眼前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
锈蚀之触吞噬父母时飞溅的金属碎渣、
苏晚晴在熔炉前被火星溅红的眼角、
青阳子教他打太极时沾着晨露的衣袖,
还有宋清越第一次扛着扳手说“墨哥我跟你”的样子。
这些画面突然被另一组画面覆盖,
那是青铜巨鼎里沸腾的金色液体、刻满诡纹的祭坛、
无数机械肢体从地底钻出,还有一道模糊的黑影站在祭坛上,像是在念咒。
“你不是系统!”
他咬着牙扯下后颈的残片,指甲都嵌进皮肤里,
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操作台上,落在按钮上时还溅起细小的血花,残片掉落地上,
“青州”的篆体突然闪了下淡青,玄风子的投影赶紧凑过来,
投影的脸都快贴到操作台上了:
“残片定位信号恢复了!
祭坛方向有能量节点,和青州残片频率一致,最后一块碎片肯定在祭坛!
古神是想凑齐残片,启动浑天仪!”
【人类总爱给未知命名】
系统的声音里多了丝沙哑的笑意,像金属摩擦的声音,
机甲的右手突然掐住陆子墨的手腕,
金属关节的温度和他的体温一模一样,捏得他手腕生疼,
【但命名改变不了结局,你会成为最好的载体】
冷汗顺着脊背流进衣领,冰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发僵,
他想起陈茹仕在密室里指尖蹭过“止”字纹的样子,
强忍着手腕被掐的疼,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挤: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
这是青阳子早前在晨雾里教他的口诀,
“太极不是硬抗,是绕着走,找平衡。”
机甲的动作顿了顿,掐着他手腕的力道松了半分。
陆子墨趁机将带血的残片按回后颈,鲜血混着能量流涌进神经,
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血管里窜。
他闭起眼,在意识里迅速构建太极图,其中阴鱼是系统的冷硬逻辑,泛着暗金光;
阳鱼是他脑子里翻涌的回忆,泛着暖光。
父母的叮嘱、苏晚晴的笑、兄弟们在城墙上喊的“守下去”。
两条鱼的尾巴慢慢交缠,在混沌中画出旋转的圆,
每转一圈,后颈的残片就烫一分。
“调和,不是消灭。”
他喘着气,胸口因缺氧而起伏,
“是让两种力量……共生。”
能量场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连观察窗都映得一片白。
陆子墨睁开眼,眯着眼睛看向外面,
正看见金属流像被无形的手揉碎,黑红碎屑在光茧里挣扎着升上天空,
最后散成星芒,落在地上时就化成了普通的锈渣。
机甲的符阵裂痕开始愈合,暗金光芒柔和下来,
像被春风吹暖的铜炉,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冷硬的攻击性,
这时玄风子的投影重新变得清晰,手里握着段录音,投影的手指都在抖:
“风暴核心撤退了!但它临走前释放了高频震动,我录下来了,你听……”
滋滋的杂音里,隐约能听见某种低沉的语调,不是一个人在说,
像是很多人叠在一起,还混着金属摩擦的“咔啦”声,
像从地底很深的地方传来的召唤。
陆子墨扯下被冷汗浸透的衣领,后颈的伤口还在发烫,
残片贴在皮肤上,那股震颤没完全消失,
只是从“剧烈”变成了“轻微”,像在和他的脉搏共振。
苏晚晴跑了进来,发间还沾着熔浆的碎屑,
脸颊上有块淡淡的灰,她一把抓住陆子墨的手,
掌心的温度烫得他一缩:
“你后颈在流血!
我刚看归元阵的光纹稳定了,非攻纹还在泛金光,可……”
苏晚晴的话没说完,密室方向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像青铜被砸裂的声音。
陆子墨和苏晚晴对视一眼,拔腿往那边跑,鞋底踩过地上的锈渣发出“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