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鲁斯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鄙人在教团内还算有些名望，虽然未曾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为教团引荐、培养了不少新鲜血液。
或许高层也正是看重这一点，才愿意将这些珍贵的工业设备调拨给明启村，助其快速发展。”
他神色欣慰，望向地热发电机的目光，柔和得如同注视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子嗣。
“教团对我寄予厚望，我必须交出一份像样的成绩单。”
他语调微沉，透出一份郑重，“所以，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些，慢一点也无妨。”
说完，他的手轻挥。
顾际立刻察觉到，周围那些正在运行的设备，其内部运转似乎产生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变化。
但……他和鼬鬼，都没能捕捉到那变化是什么。
“说说你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吧。”沙鲁斯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顾际竭力探寻，但那微妙的变化来得快，去得也快，痕迹全无，他只得暂时放弃。
他转过头，回应沙鲁斯的问题：“主要是关于在村庄内构筑信号基站的事情。”
“愿闻其详。”沙鲁斯的反应很平淡。
“作为盟友，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建立更紧密、更高效的信息沟通渠道。”顾际阐述道。
话音刚落，那种捉摸不定的细微感觉再次一闪而过。
“所以，你是打算与我们进一步深化合作？”沙鲁斯问道。
“是的。”顾际点头，“据我了解，昨晚午夜时分，明启村附近区域爆发了战斗。
后经探沙小队队长新程砂确认，是一批来路不明的狂徒在周边活动并发生交火，最后因误入我方队员的基地防御范围，被自动防御系统歼灭。”
他顿了顿，继续说明理由：“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是我的基地，还是明启村，都有可能遭遇其他未知威胁。
因此，我认为我们亟需构建更快速的信息交流网络，以此扩大共同的预警范围，及时应对风险。”
这套说辞自然是基于新程砂提供的信息，但顾际想到，新程砂的报告里刻意省略了“窥探之触”的存在。
或许是新程砂压根没看到，又或许是新程砂认为没必要对外人提及村子的“高危机密”。
顾际便也默契地没有点破，仅以“可能遭遇其他威胁”作为提议的由头。
说完后，他看见沙鲁斯缓缓点了点头，开口道：
“并非来路不明。”沙鲁斯开始在沙地上缓缓踱步，纠正了顾际的说法，“那群狂徒，是隶属于一个名为‘羽弥财团’的奴隶。”
“奴隶？”顾际感到有些奇怪，不明白沙鲁斯为何突然将话题引向狂徒的背景。
但这立刻勾起了他的强烈兴趣，这又是关乎废弃地背景生态的重要情报。
“是的。”沙鲁斯边说边慢慢向前走去，顾际见状也迈步跟上。
二人漫步在略显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沙鲁斯继续解释：“羽弥财团是一群精明的商人，他们擅长囤积居奇，游走在废弃地的各个角落。
据说他们拥有一艘巨大的移动堡垒——一艘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船，作为他们的总部。
每抵达一个大区划，这艘船便会停靠下来，释放出庞大的商队，分散到该区域的各个角落，与各种规模的势力进行贸易。”
“嗯…”顾际沉吟着，随后提出疑问：“那至少促进了物资流通，听起来不完全是坏事，为什么还会需要那些土匪奴隶？”
“很简单，”沙鲁斯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他们本质上是投机倒把的奸商。遇到强大的势力，他们会用一些稀罕物件换取大量基础物资。
而遇到弱小的势力，他们则反过来，用这些基础物资高价交换对方的值钱东西，或者干脆用这些武装奴隶进行威胁，强买强卖，本质上与抢劫无异。”
“了解了。”顾际点了点头。
“此外，他们培养的这些奴隶，来源复杂。有的是从大势力手里买来的罪犯，有的是走投无路的流民。
财团用简陋的装备武装他们，废弃地面积辽阔，未知区域众多。
这些奴隶除了负责与各地势力交易，还兼任财团的探索队，在废弃地上四处搜刮任何有价值的新奇玩意儿。”
听沙鲁斯这么详细介绍，顾际对这个羽弥财团有了基本的了解。
他顺势问道：“听神父您这么说，难道教团也曾有过被迫与他们交易的经历？”
否则沙鲁斯怎么会如此清楚其中的门道。
“哈哈哈，”沙鲁斯摇头失笑，“只能说，幸好教团还有几位实力足够强大的主教坐镇，我们并未被迫进行不平等交易。
相反，我们有时会用探沙小队搜寻到的一些教团暂时无法解析的技术设备，与财团交换急需的物资或某些关键技术。”
说着，他指了指周围的工业设备和那台地热发电机：“这些，很大程度上都是从与财团的交易中得来的，对于教团的发展可谓至关重要。”
顾际明白，沙鲁斯的意思是指教团通过交易获得了地热发电机的维修和运作技术，而部分工业设备则是实打实以物易物换来的。
这么看来，明启村能配备这些设备，确实体现了教团对这里的重视。
就在这时，那种难以捕捉的微妙感觉再次从身旁的设备上隐约传来。
沙鲁斯此时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其实你很清楚，新程砂并没有向你透露全部实情，没错吧？”
顾际迎上沙鲁斯的视线，瞬间明白了对方所指，正是关于“窥探之触”被刻意隐瞒的部分。
一开始，新程砂和顾际所说的情况中，只有“一批来路不明的狂徒发生交火”的内容，没提到窥探之触。
他之前还以为是新程砂距离太远未能察觉，现在看来，事实是后者——对方知情不报。
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承认了沙鲁斯的判断。
“今天你若不来，我或许暂时还不打算与你深入探讨有关那种怪物的事情。”沙鲁斯缓缓道。
“但既然你主动前来，并提出建立更紧密沟通渠道的要求，那我猜想，你们的据点恐怕也遭遇了那种怪物的袭击吧？”
沙鲁斯的猜测并非全对，昨晚顾际基地附近发生的事远比单纯的遭遇战复杂得多。
然而，他的话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新程砂确实发现了怪物的踪迹，但只向沙鲁斯本人做了汇报。
根据鼬鬼的推演，情况很可能是这样：
新程砂对外——包括村民和盟友顾际——统一口径，避谈怪物之事。
他认为这是明启村周边出现的局部生物威胁，可能存在危及村庄安全的巢穴。
因此需要向最高管理者沙鲁斯神父秘密报告，并申请进行暗中调查。
可在拥有指南的顾际这里，他很清楚，窥探之触是一个遍布废弃地的异常事件。
而沙鲁斯，则凭借顾际今日的到访和关于袭击事件的提议，敏锐地推断出顾际一方同样遭遇了“窥探之触”，进而判断出这并非局部事件。
于是，在没有任何“指南”系统提示的情况下，沙鲁斯纯粹依靠逻辑推理和情报拼图，就准确猜到了“窥探之触”是一个影响范围更广的事件，绝不仅仅是明启村附近偶然出现了一个怪物巢穴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