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
那位女士“回响”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羽毛,轻轻扫过陈默和柒的耳膜,却激起了一层致密的鸡皮疙瘩。
“要……加入我们这最后的祝酒吗?”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刷——”
整个宴会厅里,那几十位衣着华丽的“宾客”,仿佛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所有循环往复的动作,在同一时刻,停滞了。
然后,他们缓缓地,用一种整齐划一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转过了头。
一双双完美的、空洞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门口这两个不速之客的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类似于程序在审视“bUG”时的、冰冷的凝视。
无声的压力,如同凝固的深海,瞬间要将两人挤压成碎片。
柒的肌肉猛地绷紧,她下意识地,就想将被她当成拐杖的撬棍,横在身前!
也就在这一刹那!
一个穿着得体燕尾服的“侍者回响”,端着一个空无一物的银色托盘,正好迈着优雅而机械的步伐,从她和那些“宾客”之间,横穿而过。
陈默的瞳孔,在这一刻,缩到了极限!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宾客”的目光,虽然是朝着这个方向,却完全“穿透”了那个侍者,仿佛他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在这个诡异的场景里,“侍者”这个身份,是被“宾客”的脚本,彻底“忽略”的!
他明白了。
这场祝酒,不是邀请,是一场筛选。
一个致命的“图灵测试”。
如果你将自己定位成“客人”,那么无论你接受还是拒绝,都触发了“交互”,下场就是被“覆盖”。
唯一的生路,就是……从一开始,就不要获得“客人”的资格。
“别动。”陈默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柒的耳边,用几乎只有气流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
他强忍着耳鸣和眩晕,目光扫向了餐厅的一个角落。
那里,摆放着一个极具“后现代主义”风格的“艺术品”——一个穿着户外登山服的男人,他的下半身,已经和一把华丽的巴洛克风格餐椅,以及椅子上的天鹅绒坐垫,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他脸上还保持着回答问题前,那种极度惊恐和思索的表情,但半个身体,却已经呈现出一种蜡像般光滑的、毫无生气的质感。
——那就是,回答问题的下场。
“我们……”陈默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柒的耳中。
“……是来收拾餐具的。”
柒愣住了。
“弯腰。”陈默命令道,“像个服务生一样。从现在开始,我们是这里的背景,是家具,是空气。挺直腰杆的,是‘客人’,是要被邀请祝酒的。而我们,只是来打扫垃圾的。”
在陈默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下,柒终于理解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那些恐怖的“宾告”,而是缓缓地、屈辱地,弯下了自己骄傲的腰。然后,架着陈默这个“巨大的行李”,以一种谦卑的、近乎于畏缩的姿态,迈出了踏入宴会厅的第一步。
她们的目标,是斜穿整个大厅,到达另一侧那扇通往“后厨”的摇摆门。
短短五十米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在他们走到一半时,一个正在与女伴“谈笑风生”的胖商人“回响”,突然站起身,似乎是准备去取一些自助餐台上的食物。他的行进路线,不偏不倚,正好要和柒撞个满怀!
“停下!”陈默的指令,如同一根针,扎进柒的耳朵,“保持姿态!别动!让他过去!”
柒的身体瞬间僵住,她保持着那个屈辱的、弯腰前行的姿态,像一尊笨拙的雕塑,停在了原地。
那个胖商人,迈着虚浮的、重复的步伐,从她的身旁,几乎是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
一阵冰冷的、带着陈腐气息的、不属于活人的风,拂过柒的脸颊。
她甚至不敢呼吸。
直到那个“宾客”走远,她才在陈默的示意下,重新迈开僵硬的脚步。
最终,当她们的手,终于触碰到那扇冰冷的、通往后厨的摇摆门时,两人都已经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因为恐惧而分泌出的冷汗。
她们没有回头,径直穿过了那扇门。
在门扉闭合的最后一刹那,陈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
整个宴会厅,又恢复了那场盛大而死寂的无声派对。
那个第一个向他们发出邀请的女士“回响”,不知何时,已经转回了身,重新举起了酒杯,脸上,带着那抹永恒不变的、完美的微笑。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