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的威胁暂时被甩在身后,海蛇的阴影也似乎因为忌惮章武剑而不再紧逼。
海面上的气氛,与之前被追杀时的紧绷截然不同,多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以及对前方未知的隐隐不安。
拉赫姆船长对刘备的态度,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转变。
之前,他对这个带着熊猫、惹来天大麻烦的男孩,除了嫌弃就是恐惧,尤其是在刘备展现出那非人般的力量之后,恐惧更是达到了顶点。
但现在,那种恐惧沉淀了下来,混合了一种精明的算计,变成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意味的“投资”心态。
他不再用“小子”或者不耐烦的语气称呼刘备,而是会略显生硬地称呼他为“格林少爷”——尽管这个称呼从他这个粗鲁的独眼船长嘴里说出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开饭的时候,负责分发食物的厨子端着一个明显分量更足的木碗,走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刘备面前。
碗里的炖菜不仅蔬菜多了,还特意多加了几大块看起来就炖得烂熟的肉。
“喏,格林少爷,您的。”厨子放下碗,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刘备看了看自己碗里明显超量的肉,又看了看其他水手碗里清汤寡水的样子,有些疑惑。
厨子压低声音解释道:“是船长特意吩咐的,说您……您之前消耗大,需要补补。”
刘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吃了起来。他确实需要尽快恢复体力。
过了一会儿,拉赫姆船长自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脏兮兮的小木杯,里面盛着少许琥珀色的液体。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杯子递到刘备面前。
“这个,”拉赫姆的声音依旧粗哑,但努力挤出一丝算是和善的表情,“是我以前从一个老巫师那里弄来的‘活力药剂’,掺了点朗姆酒。据说能快速恢复……嗯……精力。你试试?”
那杯子边缘还有些不明污渍,里面的液体散发着一种混合了草药和酒精的古怪气味。刘备看着这杯“珍藏”,沉默了片刻。
“多谢船长好意。”刘备最终平静地拒绝,“我休息一下即可,无需此物。”
拉赫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也没强求,自己仰头把那一小杯东西灌了下去,咂了咂嘴。
“不识货。”他嘟囔了一句,但也没再多说,转身走开了。
水手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私下里议论纷纷。
“看见没?船长在讨好那个‘小煞星’呢。”
“废话,你要是有那本事,能把云家的船队吓跑,船长能把最好的朗姆酒都搬给你。”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他现在看起来是小孩,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去了……”
这些议论声虽然低,但刘备并非完全听不见。
他只是继续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对周围的眼光和议论置若罔闻。
他早已习惯了处于各种目光的焦点,无论是敬畏、恐惧,还是如今的这种带着目的的示好。
与刘备这边的“特殊待遇”和微妙气氛相比,船上的另一角则完全是欢声笑语。
危机解除,前路虽然未知但暂时安全,裘德·格林的“乐子人”天性彻底释放。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副脏兮兮的扑克牌,拉着班和几个胆子大、也好这一口的水手,在甲板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席地而坐,开始了牌局。
“三条K!哈哈,通吃通吃!”裘德眉飞色舞地将一堆作为筹码的贝壳、小石子揽到自己面前。
“见鬼!你是不是出老千了?”一个输急了眼的水手嚷嚷道。
“嘿!说话要讲证据!”裘德得意地晃着脑袋,“这叫牌技,懂吗?牌技!”
班笑着摇摇头,扔下手里的牌:“不跟你玩了,你这家伙运气太好。”
“别啊,班,再来一把!我请你喝我珍藏的……呃……白开水?”裘德试图挽留。
除了打牌,裘德还贡献出了自己携带的一些品质不错的烟草(非时光絮语那种),和水手们分享。
烟雾缭绕中,他用夸张的语气讲述着自己过去冒险中经历(或杜撰)的各种奇闻异事,引得水手们阵阵惊呼或大笑。
他甚至用一些简单无害的小魔法给水手们变戏法,比如让空酒杯自己跳几下舞,或者让输牌的水手鼻子暂时变成胡萝卜色(很快又变了回来)。
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很快拉近了他和这些粗犷水手之间的距离。
“格林先生,您真是个有意思的巫师!”一个年轻的水手由衷地说道,他之前对巫师的印象大多是神秘、高傲或者危险,像裘德这样随和有趣的还是第一次见。
“叫我裘德就行!”裘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支烟,“生活嘛,已经够艰难了,再不自己找点乐子,那多没意思?”
于是,在这段航程里,出现了奇特的景象:
船头附近,刘备独自安静待着,或闭目养神,或擦拭章武剑,周身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水手们敬畏地绕行。
而船尾附近,则是一片热闹景象,裘德成了绝对的中心,打牌、抽烟、吹牛、变戏法,不亦乐乎。
连拉赫姆船长有时都会被那边的笑声吸引,忍不住凑过去看两眼牌局,偶尔还会因为裘德过于“好”的运气而骂骂咧咧几句。
班大部分时间陪着裘德胡闹,但也会时不时关注一下刘备的情况,确保他没事。
伊利则彻底黏在了墩墩身边。
经历了之前的惊吓,墩墩似乎也更依赖伊利了。
这一孩一熊占据了底舱最舒适的角落,伊利给墩墩讲故事,墩墩则充当伊利的靠垫和玩伴,那只会跳舞的小木偶成了他们共同的玩具。
航程,就在这种略显割裂但又奇异地和谐的氛围中继续着。
海风依旧,海浪依旧。
甲板上还有笑声,还有烟雾,还有牌局,还有裘德·格林那仿佛永远用不完的乐天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