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外传来“查水表”这三个字,裘德·格林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作为一个在魔法和麻瓜世界都有丰富阅历的巫师,他太清楚这个借口的经典含义了。
这绝不是真正的查表员。
他内心的警铃疯狂作响,握着魔杖的手又紧了几分,手心里渗出冷汗。
他迅速朝刘备使了个眼色:准备随时幻影移形,情况不对立刻就走!
同时,他压低声音,用混合警惕和不耐烦的语气,朝门外厉声回应:
“水表在楼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门外沉默了片刻。
那个男声再次响起,语气发生了变化,不再程式化,变得低沉、真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裘德·格林先生,”他准确地叫出名字,“我是云弈。云岚的哥哥。我不是来抓你们的,请开门,我们谈谈。”
云岚的哥哥?
这个身份让裘德和刘备都吃了一惊。
裘德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他没有立刻相信,而是极其谨慎地将魔杖尖端轻抵门板,无声释放出一个探测魔法。
魔法反馈显示,门外只有一个人的生命气息,周围没有魔法陷阱或埋伏的迹象。
裘德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快速权衡利弊。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他对刘备点头示意保持警惕,然后猛地伸手,一把拉开房门。
但他自己的身体依然巧妙躲在门后,只露半个身子,魔杖毫不放松地指向门外的人。
门口站着一位中年男子。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匀称,穿着简单的深色中式便装,气质儒雅。
面容与云岚有几分依稀相似,但线条更硬朗,眼神温和中透着睿智,与云家老宅那些古板长老截然不同。
他对裘德指着的魔杖毫不在意,目光甚至没在魔杖上停留,而是直接越过裘德,落在房间里面——准确地说是落在正抬起头、好奇望过来的熊猫身上。
看到熊猫,这位自称云弈的男子脸上非但没有惊讶,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带着无奈和宠溺的笑容。
他摇了摇头,用熟稔的语气轻声道:
“果然是你这个馋嘴又贪玩的家伙跑出来了。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更令人惊讶的是,熊猫看到云弈,不仅没害怕警惕,反而像见到亲人一样,高兴地发出“嗯嗯”哼唧声,扭动胖硕身躯,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凑过去蹭他。
那双黑眼圈包围的眼睛里充满亲近和喜悦,显然对云弈极为熟悉信赖。
看到这一幕,裘德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他缓缓放下指着云弈的魔杖,但并没收起,只是垂在身侧,脸上露出复杂神情,混合着惊讶、释然和一丝旧识重逢的感慨。
“云弈……真的是你。”他的语气表明,不仅认识,过去似乎还有不浅交情。
云弈这才将目光正式转向裘德,脸上带着温和笑意:
“好久不见了,裘德。你还是这么……谨慎。”
他的目光又扫过房间里警惕盯着他的刘备,以及被动静吵醒、揉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的伊利,眼神变得更加柔和。
“还有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
裘德侧身让开通道:
“进来说话吧,外面不方便。”
云弈点头,迈步走进房间,并顺手轻轻关上门。动作自然从容,像拜访老朋友。
熊猫已迫不及待爬过来,用大脑袋亲热蹭着云弈的腿。
云弈笑着摸摸它毛茸茸的耳朵:
“好了好了,知道你受委屈了,但这次可不能带你回去,你得跟着他们。”
裘德示意云弈坐唯一的破床上,自己拉过用炼金术临时固化的椅子坐下。
刘备默默走到伊利身边,护住弟弟,但目光始终没离开云弈。
“到底怎么回事?”裘德直接问道,“你怎么找到我们的?还有这只熊猫?它真是你们家养的?”
云弈轻轻拍拍熊猫示意它安静,然后才看向裘德,语气平和地解释:
“首先,关于墩墩。”
“它确实是家族兽苑里养的,算是……由我这一脉负责照看的灵兽后代。它性格非常温顺通人性,就是贪吃懒做,还特别喜欢溜出结界去玩。”
“上次你们逃离老宅的那个雷雨夜,估计是门钥匙启动时的空间波动,加上雷声惊吓,让它受惊跑了出来。家族发现它失踪后也在寻找,没想到它阴差阳错,跟你们凑到了一起,还相处得这么好。” 他看着墩墩和伊利亲近的样子,笑了笑。
“至于找到你们……”云弈顿了顿,表情稍微严肃了些。
“我在家族中有自己的一些人脉和消息来源。父亲,也就是族长,决定强留刘备之后,调动了不少资源进行追捕。我得知了追捕计划的大致方向和重点区域。”
“今天下午,城南公园附近有‘巨大逼真熊猫玩偶’引起骚动并神秘消失的消息传回来,我立刻就猜到,很可能是墩墩和你们在一起。那种程度的混淆咒,瞒得过普通人,瞒不过有心人,尤其是我们这种知道墩墩存在的。”
“我判断你们可能会选择城中村这类地方落脚,就顺着这个方向找过来了。幸好,比其他人快了一步。”
裘德眯起眼睛:
“你说‘其他人’?还有谁?你父亲派来的?”
云弈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沉重:
“是的。主力还在城南那边排查,被墩墩造成的混乱吸引了过去。但我估计,最迟到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反应过来,搜索范围会扩大到这一带。”
他看向裘德,眼神变得非常认真:
“裘德,我这次来,不是代表家族,而是代表我自己,代表云岚的哥哥,代表一个不认同族长做法的云家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不同意父亲强留刘备的做法。这不仅违背了云岚当年毅然离家、追求自由和爱情的意愿,更是一种极其短视和危险的行为。”
“将家族的希望强行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把他当成振兴家族的‘工具’,只会招致祸患,无论是来自孩子本身的反噬,还是来自其他不可预知的力量。”
“家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并非所有人都支持父亲这种激进的做法。”
这番话让裘德和刘备都感到意外。
裘德审视着云弈:
“所以,你是来帮我们的?”
“是的,尽我所能。”云弈坦然承认,“但我不能久留,否则会引起怀疑。”
他说着,从随身带着的朴素布包里拿出几样东西:
一叠用旧报纸包着的、看起来很普通的现金;
几张打印好的长途汽车票,目的地是邻近省份,车票上的身份信息很模糊;
还有一个小小的、像是木雕的护身符。
“这些现金不易追踪,车票是明天一早的,身份信息做了模糊处理,应该能应付检查。”
“这个护身符,”他拿起小木雕递给裘德,“能一定程度上干扰低级别的占卜和追踪法术,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我还知道一个地方,在城北的一个小镇,有我们家族一个几乎被废弃的小联络点,很安全,这是地址。” 他又递过来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今晚后半夜就动身,趁追兵主力还被吸引在城南。往北走,离开成都范围,他们的搜索力度会小很多。” 云弈诚恳地说。
裘德接过这些东西,仔细看了看,然后抬头看着云弈,眼神复杂:
“云弈……谢谢你。云岚如果知道……”
云弈摆手打断裘德的话,脸上掠过一丝伤感:
“云岚的选择,我当年没能全力支持,一直心有愧疚。现在,至少我能帮帮她的孩子。”
他站起身,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
“我该走了。你们保重。”
“墩墩……就拜托你们照顾一段时间了,它跟着你们,或许比留在那个沉闷的兽苑里更快乐。”
他又蹲下身,摸了摸墩墩的大脑袋,低声嘱咐了几句,像是叫它要听话。墩墩依依不舍地蹭着他的手。
云弈走到门口,再次对裘德点头,然后悄无声息打开门,身影迅速融入外面的黑暗中。
房门关上,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裘德看着手中的车票、现金和护身符,长长舒了一口气。
刘备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父亲,可以相信他吗?”
裘德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云弈……当年和云岚关系最好,也最理解她。他是个正直的人,和那些老古板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