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的目光穿过走廊的窗户，仿佛在看很久以前的往事。
“当年我知道你和小亦走得很近时，其实并没有反对，年轻人之间的情谊，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他的手指抚摸着窗框，“但当我得知你进了武当派，成为异人界的一员时……我就不得不开始考虑，要怎么让你们保持距离。”
他缓缓转过身，与王也四目相对，眼神复杂：
“只是我没想到，还没等我出手，你却先一步……离开了她。”
王也的喉结轻轻滚动，脸上那副惯常的懒散表情渐渐收敛。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当年的离开是自己一个人的决定，却不知这段感情始终被置于如此复杂的考量之中。
“伯父，”王也声音低沉，“我当年是因为……”
“因为你推演出了自己的命格。”李振平静地接话，“孤星入命，刑克六亲，武当周蒙掌门曾与我讲过！”
王也彻底怔在原地，连惯常插在口袋里的手都不知何时垂在了身侧。
他从未想过，师父竟会将自己的命格之事告知他人。
李振抬手揉了揉眉心：“所以我也猜到，你是不愿意拖累小亦，所以才会选择离开，但你离开得太过突然，小亦当年……确确实实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的目光越过王也，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当年的画面：“直到前些日子，她主动来找我和她妈妈，说想要结婚，我还以为她终于放下了，走出来了……”
说到这里，李振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想来，她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这场婚事，恐怕也只是她用来逃避的借口。”
王也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惯常的笑，却终究没能成功：“是我欠她的。”
李振却摆了摆手，神色复杂：“年轻人，你我都明白，这世上最还不清的就是情债，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当务之急是找出幕后黑手，既然你已经在调查，就把你掌握的情况都告诉我。”
王也刚说到“我调查的是何轩身边那个女人——”，就看见李振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什么女人？”李振的声音冷得像冰。
王也心头一沉，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
沈知亦明明说过她父母都知道这段关系，可看李振的反应……
“伯父不知道何轩在外面有人？”王也谨慎地确认。
李振的脸色难看，眼里还翻涌着怒意：“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同意这门婚事！”他猛地转身面向病房，声音里带着痛心：“这孩子……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事……”
李振一拳重重捶在墙上，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当初我就说何家不妥！可小亦那孩子偏偏说何家氛围开明，嫁过去不会受委屈。”他苦笑一声，“是，何家老一辈确实还算正派，谁想到……下面这些小辈竟如此不堪！”
他的眼中交织着心疼与愤怒：
“我李振的女儿，居然要受这种委屈……”
王也注视着这位向来沉稳的长辈罕见地流露出怒火，轻声劝道：“伯父，既然现在发现了，为时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你说得对！”李振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乍现，“我现在就去何家要个说法！还有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见李振转身要走，王也伸手虚拦了一下：“伯父，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推测，尚未掌握实证……”
李振停下脚步，回身拍了拍王也的肩，神色已恢复往日的沉着：
“放心吧孩子，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他整理了下西装领带，“这么多年，我自有办法让他们说实话。”
王也望着李振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发闷。
刚才那句“为时未晚”，说得冠冕堂皇，可心底那点私心，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要是婚约真取消了……
要是还能重来……
他扯了扯嘴角，抬手揉了揉眉心，对自己生出几分厌弃，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想这些。
“啧。”他轻嗤一声，往后靠在墙上。
就像当年在武当，师父说他“看着随性，实则比谁都执着”，他还不服气，现在算是明白了——有些事，不是装作不在乎就真能放下的。
“王也啊王也……”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自嘲地笑了笑。
还以为自己多超脱呢，结果在感情这事上，照样是个庸人。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顺着墙壁滑坐下来，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学踏罡步斗时，师父说过：
“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步天测地，是认清自己的本心。”
当时他觉得老头又在故弄玄虚，如今却品出了其中的滋味。
就在这时，IcU的门被打开，一位护士探出身来：“沈知亦的家属在吗？沈知亦的家属……”
王也立刻站起身，刚要应答，走廊那头却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在的，在的！是我妹妹出什么事了吗？”
王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的高挑男子正快步走来。
那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眼间与沈知亦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更为硬朗，他经过王也身边时微微点了点头，便急切地走向护士：“我是她哥哥，我妹妹情况怎么样？”
护士翻看着病历本说道：“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好好好！”那人连声应着，等护士关上门，这才将目光转向王也。
“明哥……”王也扯出个懒散的笑，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这么多年没见，您还是老样子啊。”
王也哪会不认识他——沈知亦的哥哥李知，当年可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妹控”
记得有回他去找沈知亦，在别墅底下喊了半天没人应，当年他多浑啊，心一横直接爬阳台敲窗户，谁知窗户一开，露出来的不是沈知亦温柔的笑脸，而是这位爷黑得像锅底似的俊脸。
“王也。”沈知言微微点头，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听说你后来去了武当？”
“混口饭吃。”王也笑眯眯地应着，心里却暗自嘀咕：这位大舅哥……不对，这位学长的气场，倒是比当年更慑人了。
沈知言上下打量着王也，目光在他那身皱巴巴的衣袍上停留片刻：“看来武当山的伙食不错。”
王也嘿嘿一笑，顺手整了整衣领：“清修之地，粗茶淡饭而已。”
两人说话间，IcU的门再次打开。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沈知亦安静地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如纸。
“小亦！”沈知言立即上前，轻轻握住妹妹的手。
王也站在原地，看着沈知亦紧闭的双眼，心头一阵发紧，他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又生生停住。
沈知言回头看了王也一眼，语气缓和了些：“要不要一起送她去病房？”
就在这时，沈知亦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她的视线先是茫然地扫过哥哥，最后落在王也身上。
“哥哥，阿也……”她虚弱地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王也的呼吸一滞。
沈知言看看妹妹，又看看王也，若有所思地松开了握着妹妹的手，对王也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