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衿看着乔婉娩失落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住了,泛起一阵酸涩的疼。
他看着她默默端着茶壶走到一边,阳光照在她纤细的身影上,却好像蒙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这忧愁是为了谁,他再清楚不过。
又是李相夷!
总是李相夷!
那个像太阳一样耀眼、好像天生就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李相夷。
门主的位置是他的,绝世武功是他的,江湖声望是他的,而现在……连婉娩全部的心思和牵挂,也都在他身上。
肖紫衿不自觉地握紧了袖子里的拳头。
一股说不出的嫉妒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心口,越收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嫉妒李相夷轻易就能得到的一切,更嫉妒他能这样牵动婉娩的情绪,让她高兴,让她烦恼,让她黯然神伤,而自己却只能在旁边看着,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显得多余。
“婉娩。”他叫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些。
乔婉娩回过神,藏起眼里的情绪,抬头看他,嘴角勉强露出一点往常的温柔笑意:“紫衿,有事吗?”
肖紫衿看着她强装笑意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动:“整天待在门里也挺闷的,听说城南那边新开了家茶馆,点心挺有名,环境也不错,不如……我陪你去散散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好像无意地扫过李相夷刚才离开的方向,像是随口又说:“正好也在那附近,说不定……还能碰到相夷常去的那家医馆,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地方’,能让他这么喜欢去。”
最后几句话,他说得有点调侃,像是朋友间的玩笑,但实际上紧紧盯着乔婉娩的反应。
乔婉娩听了,微微一颤。
她自然听出了肖紫衿话里的意思。
那是一种小心的试探,也是一种带着怂恿的邀请。
去看一看,去亲眼证实那些传闻,去看看那个让相夷频繁去找的女子……
理智告诉她这不合适,也不应该。
可心底那份说不出的涩意和挥之不去的好奇,却悄悄的爬了上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睫毛低垂,藏起眼中的挣扎。
最终,那点终究意难平的好奇,还有或许想为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意找个答案的冲动,让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
“……也好。”
乔婉娩的心,在肖紫衿那句看似无意的话之后,就再难平静。
理智和情感反复拉扯,最后,那份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好奇,还是压过了矜持和顾虑。
她跟着肖紫衿,一路沉默地走向城南。
越靠近那条传闻中的巷子,她的脚步就越迟疑,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肖紫衿在旁边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周围的嘈杂声渐渐模糊。
终于,在那条比较安静的小巷口,她看到了那间挂着“素问堂”牌子的小医馆。
门面朴素,和普通医馆没什么两样,却因为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而显得格外不同。
正好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医馆里弯腰掀开门帘走出来。
是李相夷。
他脸上带着一种乔婉娩从未见过的、轻松而柔软的笑意,一边倒着往外走,一边还在和门里的人说话,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温和,甚至有点……耍赖?
“说好了啊,明天我来,一定要尝到你新烘的那种药茶……”
门里好像传来一声很轻的、带着无奈笑意的回应,听不清楚,但足以让李相夷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过身,然后,脚步猛地停住了。
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怔怔望过来的乔婉娩和站在她旁边的肖紫衿。
空气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相夷眼中的轻松暖意很快褪去,换上了明显的惊讶,目光在乔婉娩苍白的脸和肖紫衿身上扫过:“阿娩?紫衿?你们怎么在这里?”
乔婉娩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到全身。
她亲眼看到了他刚才发自内心的愉悦,又听到了他语气里不同寻常的亲昵。
那是在四顾门、在她面前都从未有过的状态。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流言,在这一刻都有了再清晰不过的印证。
肖紫衿上前一步,稍微挡在乔婉娩身前,脸上挂着往常那种却有点刻意的笑容:“哦,没什么,带婉娩出来走走,散散心,正好路过这边,没想到真碰到你了,相夷,你这是……刚从医馆出来?”他的问话,听起来平常,却句句都问在点子上。
李相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了一眼明显状态不对的乔婉娩,又看了看肖紫衿,语气淡了几分:“嗯,来看个朋友。”
“朋友?”肖紫衿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法,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看向安静的医馆门口,“能让相夷这么挂念、经常亲自来看的朋友,肯定不一般吧,不如请出来,让我和婉娩也认识认识?”
这话已经带着明显的挑唆和刁难的意思了。
李相夷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不喜欢肖紫衿现在的语气,更不想让崔令容处于这种被围观、被探究的境地。
他正要开口,医馆的门帘却在这时被轻轻掀开了。
崔令容走了出来。
她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脸上依旧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肖紫衿,在面色苍白的乔婉娩身上短暂停了一下,最后落在李相夷身上,语气平淡:“李门主,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她的出现,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微妙。
肖紫衿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姿清雅、气质不凡的女子,尽管看不到全貌,但那身气度已经绝不是普通医女了,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乔婉娩更是浑身一颤,怔怔地看着崔令容。
这就是那个女子……这就是让相夷露出那种神情的女子……
李相夷见崔令容出来,下意识地侧身一步,把她护在身后,语气放缓对她说:“没有,是遇到了两位朋友。”他顿了顿,才转向乔婉娩和肖紫衿介绍:“这位是素问堂的崔大夫,崔大夫,这两位是四顾门的乔婉娩姑娘和肖紫衿。”
他的介绍简单却带着明显的维护意味。
崔令容微微点头,礼节周全却疏离:“乔姑娘,肖公子。”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乔婉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没多说,只对李相夷说:“既然这样,就不打扰各位了,我先失陪了。”
说完,她又微微一礼,转身就要回医馆,举止间没有一点要交谈或解释的意思,好像眼前这微妙尴尬的场面跟她毫无关系。
“崔姑娘等一下。”肖紫衿却突然叫住了她,脸上带着笑,话却步步紧逼,“早就听说崔大夫医术高明,不知道师从哪位高人?竟然能让我们门主这么推崇,想必来历不一般吧?”
这话问得很不客气,几乎等于当面质疑她的身份和目的。
李相夷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厉色,正要开口,崔令容却已经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肖紫衿,没有喜怒,却自有一股清冷气质,声音透过面纱,依旧平稳:“行医治病,救死扶伤,跟师承来历有什么关系?肖公子如果没事,还请自便,不要惊扰了其他病人。”
她不卑不亢,直接把肖紫衿的刁难化解于无形,甚至反将一军,点出了他的失礼。
肖紫衿一时说不出话,脸色有些难看。
李相夷看着崔令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和……心疼。
他不再给肖紫衿发难的机会,直接上前一步,隔开他和崔令容的视线,语气已经冷了下来:“紫衿,阿娩,如果没事,我先送你们回去。”
他的逐客令下得很明显,维护之意更是毫不遮掩。
乔婉娩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李相夷毫不犹豫地站在那个女子身前,看着他对自己和肖紫衿露出的冷淡与维护别人时的急切,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钝痛难忍。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崔令容,又看了一眼面色不悦的李相夷,终于再也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猛地转过身,声音沙哑:“不用相夷送了……我们……自己走。”
说完,她几乎是踉跄着,快步朝巷子外面走去,背影单薄而仓促。
肖紫衿狠狠瞪了李相夷一眼,又目光复杂地瞥过崔令容,最后还是快步追着乔婉娩去了。
巷口,转眼只剩下李相夷和崔令容两个人。
刚才的对峙突然散去,只留下一片寂静。
李相夷转过身,看向崔令容,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让你受打扰了。”
崔令容却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乔婉娩离开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她……好像很难过。”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一根针,轻轻刺进了李相夷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