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里集廨舍旁的一间简陋土屋内,韩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又一天的文书抄录工作。窗外已是星斗满天。
来到这乡集已近十日。王书佐虽有些油滑世故,倒也说话算话,提供了这处遮风避雨的居所和每日两餐粗糙饭食,并未因他伤病初愈就催促干活。阿草也在一旁帮忙做些杂役,算是安顿下来。
这几日,韩曦一边养伤,一边协助处理乡集的文书琐事——登记户籍变动、记录田亩交易、誊写发给县府的简单汇报。工作枯燥,却让他得以深入观察这个时代最基层的运作规则,其中的低效、模糊乃至徇私之处,比比皆是。他并未急于改变,只是默默观察、记录、学习。
身体在粗茶淡饭的滋养下逐渐恢复,额头的伤口也已结痂脱落。但韩曦深知,在这乱世之中,仅有文职之能远远不够。原身只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才轻易被逼至绝境。他必须拥有自保之力。
然而,武道一途,师承、秘籍、资源缺一不可。对他这落魄寒门而言,谈何容易?
转机发生在他替王书佐去集上一家杂货铺购买笔墨时。那铺子也兼卖些旧书杂物,韩曦无意中瞥见角落里扔着几卷残破竹简,好奇心起,便向店主询问。
店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不以为意地摆手:“哦,那些啊,不知从哪个落魄江湖人手里收来的,尽是些鬼画符,没人看得懂,先生要是想要,给两枚五铢钱拿走便是。”
韩曦花了两枚仅有的铜钱,将竹简带回。擦拭干净后,发现其中一卷似乎记载着某种呼吸调息的方法,配着些简陋的人体脉络图,但文字晦涩,图谱粗糙,多有谬误之处,更像是不入流的臆想之作,也难怪无人问津。
若在常人看来,这无疑是废纸一堆。但韩曦不同。
当他凝神注视那些文字和图谱时,魂海中沉寂的星穹法典微微一动,散发出微不可察的波动。与此同时,他超越时代的见识和那源自法典的“法则亲和力”开始显现。
那些晦涩的文字在他眼中似乎被自动拆解、重组、辨析真伪;那些错漏百出的脉络图,在他感知下竟与自身气血隐隐呼应,错误的路线被自然而然地摒弃,正确的轨迹若隐若现。
“这是……‘气’的引导法门?虽粗陋不堪,源头亦不正,却似乎触及了此界能量运转的一丝皮毛……”韩曦心中明悟。
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种不同于他过往认知的能量,或许可称之为“元气”或“内息”。而这卷呼吸法,正是最初级的引气入体、锤炼己身的法门,只是记录者不得其法,谬误太多,常人若按图索骥,非但无益,反而可能损伤自身。
但他韩非,身负法则亲和,能直观辨析其本质规律!
是夜,万籁俱寂。
韩曦摒除杂念,依照自身辨析修正后的理解,尝试着调整呼吸。一呼一吸,绵长而细微,精神高度集中,感应着周身天地间那稀薄却真实存在的能量。
起初并无异样。但渐渐地,在他超乎常人的精神感知和法则亲和下,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随着特定的呼吸节奏,开始透过周身毛孔,缓缓渗入体内。
初时如溪流涓涓,继而如微风拂过。
这些气息入体后,并未胡乱窜动,而是在他精神意念的引导下(这得益于他强大的灵魂本源),沿着那被修正后的、更为合理的脉络路线缓缓运行,最终沉入脐下三寸丹田之处。
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次引导都需全神贯注,对精神消耗极大。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感”终于在丹田沉淀下来,不再散逸时——
嗡!
韩曦身躯微微一震,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周身疲惫一扫而空,感官瞬间变得清晰了许多,连窗外虫鸣都听得格外真切。丹田处,那缕细丝般的内息虽微弱,却稳定地盘踞着,自行缓缓流转,滋养着久伤初愈的虚弱身体。
【状态:轻伤(快速恢复中)】
【境界:后天初期(初窥门径)】
【功法:基础吐纳法(经法则亲和修正)】
星穹法典的信息适时浮现。
成了!
韩曦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很快收敛,却再无之前的虚弱黯淡。他轻轻握拳,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力量感在体内滋生,虽然依旧微弱,却是一个从零到一的质变!
“这便是此界的武道之始么……后天初期。”韩曦心中涌起一股欣喜。凭借法则亲和力,他竟真的从一堆废纸般的残篇中,悟出了正确的入门途径,省去了常人可能需要数月的摸索甚至拜师求艺的艰难。
这意味着,即使没有高深秘籍,没有名师指点,他也能凭借自身优势,从世间万千功法、甚至天地运行本身中,辨析出最本质的规律,走出属于自己的武道之路!
当然,这修正后的基础吐纳法也仅仅是入门中的入门,修炼速度缓慢,潜力有限。想要更快变强,仍需更好的功法、更多的资源,以及对武道的持续感悟。
但,这第一步,至关重要。它赋予了韩晜在这乱世中,除了头脑之外的又一重保障。
接下来的日子,韩曦白天处理文书,观察世情,夜晚则雷打不动地修炼那基础吐纳法。内息虽增长缓慢,却稳步提升,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健起来,甚至感觉思维都更加敏捷。
王书佐偶尔会觉得这位韩先生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眼神也越来越亮,只道是他年轻恢复快,并未深想。阿草更是懵懂,只觉得韩兄越来越有精神。
这一日,韩曦正在廨舍内整理田契,忽闻集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间或有妇孺的哭喊。
王书佐脸色一变,急道:“不好!怕是溃兵又来滋扰了!”
韩曦放下竹简,目光投向窗外,眼神微凝。
乱世的风暴,从未远离这小小的桑里集。
而这一次,初步掌握力量的韩非,又将如何应对?
他的法与武,即将迎来第一次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