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灰蒙蒙的世界如果还有让袁平欣慰的地方，那就是对金钱的规则直白沉重。
经商不限，繁荣娼盛，赌场林立，甚至土烟叶子都能在商店自由交易。
南直联邦对于白银的渴求已经到了放任一切的地步。
看着街道两边的店铺，根据白天在办公室打探到的情报，袁平停在了明礼大街一家面宽近二十米的开阔店面前。
摩登的玻璃落地窗，金属包边的艺术门，贴满瓷砖的台阶。
“利源号经纪人营业所（中都公司）”
陈阳区最大的经纪人公司，据说总部在淞港单列市。
另有小道消息称其在竞争残酷的南方经营不善，败下阵来。
某个大股东不甘心就此失败，花费重金请了国外有名的转运大师指点迷津。
最后得了一句话，“南不成，北不就，中庸恪诚！”
大股东恍然大悟，便指令经理人召集全体股东大会，商议补救办法，实际上就是要把公司转移到中直。
可惜大股东的一番苦心终究是抵不过众多本地股东的骄傲坚持，以营业损失未及资本总额至半数，该会议无公司契约之强制效力。
另外该大股东和支持其的人所占资本也远远不到半数，也不能强制召集股东决定涉及股本强制结算的会议。
意思就是，你说了不算，有好事儿不合规大家也认了，但想搬离老巢那我们还是按规定来吧。
不过毕竟是合伙经营，而且大股东那套玄幻说法也让不少人犹豫，最后不出所料的相互妥协。
本部不变，另外选派精干人马开拓中直市场。
这些年下来，其他地方不温不火，在中都的几个区却是大有改观，甚至像陈阳这样的大区，利源号已经稳坐第一经纪公司宝座。
上了门前台阶，进门是一个开阔的接待厅，一个染着淡棕色头发的西装女孩语气轻快地上前招呼：
“你好，先生！欢迎来到利源号，请问这边有预约吗？”
“没有，可以找个人介绍以下你们的业务范围吗？”袁平的记忆里并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业务，还是要确认一下和自己理解的是否有偏差。
女孩眼睛一亮，更热情了几分，“我叫舒漫，先生您怎么称呼？我来简单给您做一下介绍。”
“袁平。”
大厅里人并不多，往里面是几排类似西餐厅的简易隔间。
两人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舒漫从不知哪个角落抽出一本套印彩色的宣传册放到袁平面前。
这个东西成本可不低，袁平用手轻轻捏起一角，感受了一下纸张质量，又仔细看了上面的印刷情况。
不愧是大公司经纪人，舒漫纤细的手指挽了一下耳边头发，直接跳过了笼统的介绍，猜着袁平的心思说道：
“先生是想咨询纸张和印刷方面的业务吗？一看您就是个文化人，是要订购图书？印刷画册？还是……办报？”
袁平点点头不置可否，继续翻看宣传册上的内容。
没错，他的目的就是办报。
报纸作为当今第一大信息途径，从诞生起就极速发展，除了个别时期能被联邦稍微限制，绝大多数时候都算得上是“脱缰的野马。”
如果袁平是中直隶总督，那必定是严格打击这种报纸泛滥，舆论跑马的情况。
但他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想挣点儿业余收入，顺便满足自己兴趣爱好的小小探员。
所以，新闻自由万岁！
或许，自己能给这个世界一点儿小小的舆论贡献。
袁平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猜测，舒漫却知道她猜对了。
了解客户需求只是一个经纪人最基本的要求，能不能匹配到客户满意的资源，才是决定佣金能不能到手的关键。
在心里快速梳理了一下报纸相关的需求资源，这些都是职业经纪人需要熟知的。
哪怕不能倒背如流，也要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搜集相关信息的途径。
所幸，办报并不是个冷门业务。
“袁先生，如果您想办报的话，除了需要到行政公署内务部备案，还需要确定办报预期规模，印刷机采购要求，编辑记者人员安排，校对印刷发行是合作还是独立。”舒漫说着在口袋里拿出纸笔，头微偏向一侧，作倾听状。
看着舒漫专注的眼睛，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懂业务，更懂人心，袁平缓缓开口：
“舒漫小姐，公署备案我可以自己搞定，我希望贵司可以提供日印刷量三百份以上的印刷机，三名可以独立完成排版印刷操作的工人，两名编辑，最好能兼职记者。”
袁平其实本来是想自己去找印刷厂合作，或自己去洽谈购置二手印刷机，这样成本就相对低一些。
但最后还是来专业牙行，相对于那点儿佣金，时间和精力的投入，再加上资源掌握的不匹配，最后哪种方式更省钱还真不好说。
舒漫边听边记，但心里已经在核算这些要求如何报价了。
作为经纪人公司，盈利模式无非就是两种，中介抽佣和自己下场买卖。
第一种完全只做中间人，按撮合成交额收取2%的经纪中介佣金。
第二种属于低买高卖，吃价差，利润更高，但相应的风险也更大。如果遇到突发变故，赔本也不是不可能，这一点，利源号的大股东深有体会。
舒漫道了声失陪，起身离开一会儿就拿了一摞文件重新坐下。
袁平也不着急，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等着对面的女人报价。
袁平在“醒来”的第一天就梳理过自己的身家，托那双未素未谋面的父母的福，不至于让自己那么清清白白。
祖传两层房产一座，上下加起来也就一百二十平左右，总共7个房间。
他查了一下周边类似的房产价格，合价500磅左右。
另有现款存单加现金300多磅。
这还是原身大学几年支出以后身家，按平均每年50磅学费来算，不愧是当年能用得起电灯的家庭。
“袁先生，如果按照最基础的印刷机配置，二手价格根据成色大概150到200磅左右，另外编辑现在的薪水行价是每人每月20磅，两个就是40磅每月，工人每月每人8磅，三个就是24磅每月。”
“办报第一个月总预算就是214元到264磅左右，另外您还需要准备纸墨材料费用，成本大致在不到1分钱每张。数量越多，成本越低。”舒漫把笔帽合上，在等待袁平回复时也在心里合计自己的佣金抽成。
印刷机采购抽佣2%，按高了算就是4磅，经纪人个人会拿到这4磅里的40%，也就是1磅6角。
这只是小头，真正挣钱的还得看“人口买卖”，两个编辑和三个工人的介绍费可不会按物件儿计算，而是月薪的一半。
这就是32磅，舒漫拿到40%就是12磅8角。充分体现了对人的“尊重”。
虽然这笔钱是从被“尊重”的人薪水里出的。
也就是说这一单就能让舒漫拿到14磅4角，略多于探长一个月的薪水。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袁平想到记忆中的谚语，不过看了看面前的漂亮女士，似乎和印象中的坏人也并不是那么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