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金陵城的黛瓦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苏婉儿已经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前,面前摊开着一张精心绘制的商路舆图。这几日她以调理凤体为由,深居简出,实则是在暗中筹划一件大事。
娘娘,各处的掌柜都已经到了,在偏殿等候。红玉轻声禀报,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只是......娘娘为何突然要经商?
苏婉儿放下手中的狼毫朱笔,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本宫要开的不是普通的商行。
她展开另一张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地的驿站、码头、关隘,其间以朱线相连,俨然是一张完整的情报网络图。
陛下既然觉得本宫需要保护,那本宫就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自保之道。
偏殿内,几位衣着朴素的商人恭敬地垂手而立。这些都是苏婉儿通过张文远暗中寻来的可靠之人,有的是靖安侯府的旧部,有的是受过苏家恩惠的商贾。
诸位不必多礼。苏婉儿在主位坐下,开门见山,今日请各位来,是要商议开设商行之事。
一位年长的掌柜躬身道:不知娘娘想要经营何种生意?
丝绸、茶叶、药材。苏婉儿缓缓道出早已想好的规划,这些都是往来各地的紧俏货物,最适合建立商路。
另一位掌柜疑惑道:娘娘贵为皇后,何须亲自经商?若是缺银子用,内务府......
本宫不缺银子。苏婉儿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缺的是耳目。
她示意红玉展开那张情报网络图:商队往来各地,消息最为灵通。本宫要借助商路,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露出钦佩之色。
娘娘英明。只是......年长掌柜犹豫道,如此大的动作,恐怕会引起朝中非议。
所以商行要挂在他人名下。苏婉儿早已考虑周全,就用在江南时那个化名——苏瑾。
她取出一枚特制的田黄石印章:这是商行的印信,所有往来文书都要用这个印章。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苏婉儿与众人详细商议了商行的各项事宜。从货品采购到商队组建,从账目管理到消息传递,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北方战事将起,药材必然紧缺。她指点着地图上的几个重要城镇,在这些地方设立分号,既能赚钱,又能及时获取边境消息。
那南方......
南方以丝绸为主。苏婉儿的手指滑向江南各地,特别是苏州、杭州,要在那里建立织坊,借此结交当地士绅。
众人领命而去后,苏婉儿独自在偏殿沉思。这时,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赵元宸不请自来。
听说皇后近日在忙商行之事?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婉儿起身行礼,神色平静: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陛下日理万机,何必过问这些琐事?
赵元宸走到案前,目光扫过那张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商路图:好一张精细的舆图。皇后这是要经商,还是要......
陛下多虑了。苏婉儿不动声色地收起图纸,臣妾整日无事,找些营生而已。
赵元宸深深看了她一眼:婉儿,你还在生朕的气?
臣妾不敢。苏婉儿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陛下是一国之君,自有考量。臣妾也有臣妾的活法。
这般疏离的态度,让赵元宸心中刺痛。他知道,那日的隐瞒,已经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既然皇后有兴趣经商,朕便准了。他最终说道,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谢陛下。苏婉儿福了一礼,不过臣妾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做。
赵元宸离开后,红玉担忧地上前:娘娘这样对陛下,会不会......
他不会怪罪的。苏婉儿重新展开图纸,指尖轻抚过上面的线路,因为他心中有愧。
三日后,锦绣商行在金陵城最繁华的街市悄然开张。铺面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致。苏婉儿特意选了这个不起眼的位置,以免太过招摇。
开张当日,苏婉儿扮作寻常富家夫人,身着素雅的月白襦裙,亲自在二楼雅间坐镇。透过竹帘,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街上的情形。
娘娘,第一批货物已经出发了。掌柜前来禀报,按照您的吩咐,分三路:一路往北至边境,一路往西入蜀中,一路往南到江南。
苏婉儿点头:记住,每到一个重要城镇,都要详细记录当地见闻。特别是边境一带,要格外留意北狄的动向。
掌柜犹豫了一下,只是......边关如今不太平,商队恐怕会遇到危险。
所以本宫才要你们以经商为名。苏婉儿取出一枚令牌,这是通关文牒,必要时可以亮出身份。
那令牌上刻着精致的凤纹,是皇后特使的凭证。掌柜见状,心中更加有底。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红玉急忙下楼查看,很快又匆匆回来。
娘娘,是太傅府上的人。她低声道,说是要采购一批上等丝绸。
苏婉儿眸光一凛:来得正好。请他们上来。
来的是太傅府上的管家,带着几个随从。见到苏婉儿,管家明显一怔,随即恢复如常。
不知夫人是......
这是商行的东家,苏夫人。掌柜连忙介绍。
管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掩饰过去:苏夫人,我家大人要采购一批江南丝绸,不知贵号可能提供?
苏婉儿从容应对:要多少都有。只是不知太傅大人喜欢什么花色?
这个......管家沉吟道,大人说要最上等的,具体花色还要看过样品。
苏婉儿示意掌柜取来样品,心中却在快速思索。太傅突然来采购丝绸,恐怕另有所图。
听说太傅夫人近日要办寿宴?她故作随意地问道。
管家眼神微动:夫人消息灵通。正是要为夫人贺寿,才要采购这些丝绸。
苏婉儿心中冷笑。太傅夫人确实快要过寿,但以太傅的谨慎,绝不会轻易在新开的商行采购。这其中必有蹊跷。
送走管家后,苏婉儿立即唤来暗卫:去查查,太傅最近还和哪些商行有往来。
傍晚时分,暗卫带回消息:太傅最近在与多家商行接触,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他在找一样东西。苏婉儿断定,一样必须通过商路才能找到的东西。
她想起在太傅别院发现的那张羊皮地图,上面标注着几个神秘的地点。难道太傅是在找地图上标记的东西?
传令各商队,苏婉儿当即下令,留意这些地方。
她取出一张抄录的地图,在上面圈出几个关键位置:特别是终南山一带,要格外留意。
红玉不解:娘娘为何特别关注终南山?
守正派最后的据点就在终南山。苏婉儿目光深远,太傅既然在打神机营的主意,终南山就是他必去之地。
夜幕降临,商行打烊后,苏婉儿独自在账房查看第一日的账目。虽然开业不久,但借着皇后这块金字招牌,已经接了不少订单。
娘娘,今日共收入三千两。掌柜禀报道,其中太傅府的订单就占了一半。
苏婉儿点头:记住,太傅府的每笔交易都要详细记录。特别是送货的地址、接货的人,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回宫的路上,苏婉儿一直在沉思。商行虽然顺利开张,但太傅的突然出现让她感到不安。这个人老谋深算,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关注一家新开的商行。
红玉,她突然问道,今日太傅府的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红玉回想片刻:那个管家,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疤痕,像是刀伤。还有,他腰间挂着一枚奇怪的玉佩,奴婢从未见过那种样式。
玉佩?苏婉儿警觉起来,什么样的玉佩?
像是......狼首的形状。
苏婉儿心中一凛。狼首是北狄王室的象征。太傅的管家竟然佩戴着北狄王室的信物,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立即传信给张将军,她沉声道,让他查查这个管家的底细。
马车驶入宫门时,苏婉儿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心中已然明了。
商行不仅是她的耳目,也将成为她与太傅较量的第一个战场。
而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