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是什么意思？”
江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提问，但那又好像不是她的声音。只是躯壳肌肉收缩间，发出的噪音而已。
陈秋慢慢地向她走了一小步：“全部的意思，就是全部都是谎言。”
“我不明白。”
江未木木地摇了摇头。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单纯的装饰品，美丽，但无用。
她什么都听见了，但好像什么都听不明白了。
陈秋又向前走了一小步：“我跟你说过，你第一个世界会头疼，是因为世界意识的针对，你还记得吗？”
江未美丽的装饰品上下晃了晃。
“不，那是个谎言。”
陈秋放平了嘴角的弧度，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像嘲讽的样子。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或许世界意识是有在针对你，但不至于那么严重。更多的原因，是你的记忆错乱导致的。”
“记忆错乱？”
美丽的装饰品，慢慢歪向肩膀的一侧。更多的血液涌进来，让江未有了点迟钝的思考。
“也就是，关于世界意识的针对，我和你的交易，以及我和清梧上个世界就相爱，都是假的。是吗？”
“关于白的想法，我无法告知。但前两个，确实是的。”陈秋回答道。
江未感觉自己应该悲伤，嚎啕大哭起来。或者充满质疑，质问陈秋说得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愤怒一点。
毕竟，挺奇怪的，不是吗？
突然告诉她一切都是谎言，听上去跟愚人节套路一样。
可是江未感觉自己的脑袋空空的，里面既产生不了任何愤怒的情绪，也产生不了任何的泪水。
她好像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陈秋所说的一切。
她点点头，追问了一句：“你骗了我那么久，为什么现在又把这些告诉我？因为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吗？”
“不，是因为我的任务快失败了。”
陈秋一小步接着一小步，已经走到了床榻边。
原本拉开的安全距离，又重新被缩短到了。
那对黑玻璃做的眼珠，盯着江未。
“我的任务，一是带着你穿越；二是防止白的行为过激。”
陈秋的话音刚落，房门被“砰”地一声猛地撞开！
白清梧去而复返。
她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陈秋，你想告诉她什么？！”
“我只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陈秋面对白清梧的愤怒，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根据保密要求，关于你的事情保密。我的任务，属于可告知范围。”
“住嘴！你把那些告诉她，不就是摆明了说我是幕后黑手！”
白清梧恨恨地截断了陈秋的话。
说完后，她又快走了两步，走到床榻边，掩耳盗铃般地捂住了江未的耳朵。
江未的耳朵被白清梧紧紧捂住。她一抬头，就只看到白清梧的脸。
依旧美丽。
真是奇怪啊，即使听到白清梧自己说了，她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江未发现自己竟然也很难对她生出什么的恨意。哪怕白清梧刚刚差点把她掐死。
真奇怪啊，她居然是个麦当劳吗？以前也没发现啊。
陈秋仿佛看透了她此刻心中所想，嘴唇翕动着，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会骗人的，可不只有洗衣机。人也是会骗人的，还有......”
白清梧捂着她耳朵的手更加用力，阻隔了江未任何听到的可能。她俯下身，贴近江未，诱哄道：
“公子，如果被关起来让你这么难过，那我们换一种方式，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永远在一起”这几个字，说出来就和一辆大运撞过来，没什么区别。
分量重，但下场往往是让一方血肉模糊，一方倾家荡产。
幸运的，江未呆呆地看着白清梧，压根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她成功躲开了大运的偷袭。
白清梧双手动了动，改为托着江未的脑袋。
她试图手动让江未点头。
“啪！”
陈秋打了一个异常清脆的响指。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直接穿透了白清梧手掌的隔绝，清晰地钻入江未的耳膜。
紧接着，一股强烈无比的白光爆开，瞬间吞噬了江未的视野！
冰冷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压迫着她的胸腔，剥夺着她的呼吸。
她挣扎着，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仿佛听到了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你都知道记忆是可以被删除的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记忆也是可以被篡改的吗？
江未，你真的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吗？
你真的是那个扮演过许多反派的人吗？
明明你不够狠心，处理事情的手段也不够成熟，一点也不像个反派，不是吗？
江未，你真的是江未吗？
还是说，你只是一个被灌输了记忆的小人鱼呢？
洛里安。
“洛里安，快醒醒，洛里安，太阳都晒屁股啦。”
白袍的女巫拉开了窗帘，顺手拍了拍被子里鼓起的一团。
阳光从窗户里跳进来，在石头屋的地板上打了个滚，铺了一地。
被窝里传来含糊的呜咽，金发少女把脸埋进枕头深处，哀求道：“教母~再睡一会儿嘛……”
“好吧。”
女巫答应着，却一把揪住洛里安的睡衣领口，把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呀！”洛里安惊叫着想抓住床柱。
但女巫的动作，却比她一个刚睡醒的人快多了。
女巫的手稳稳托着少女的膝弯，像是抱着一个小婴儿一样，将少女抱在怀中。
她哼起古老的摇篮曲，轻轻摇晃着手臂，时不时地拍抚起少女的后背。
“睡吧睡吧，我的宝宝。”
“教母！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洛里安脸颊瞬间涨得比窗外玫瑰还红。她手忙脚乱地挣脱女巫的怀抱，赤脚跳下地。
望着少女仓皇逃进洗漱间的背影，女巫轻笑了一声，起身朝楼下走去。
走到楼梯口的位置，她又朝着洗漱间远远地喊了一声：“亲爱的大孩子，不要忘了下楼来吃早饭哦。”
“我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