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封后大典当日。天色未明,大燕皇宫已是钟鼓齐鸣,旌旗招展,文武百官、各国使臣皆身着隆重的礼服,按品阶肃立于庄严肃穆的大殿之前广阔的广场上。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汉白玉的台阶和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目的金光,一切都符合一场盛世典礼该有的恢弘与喜庆。
林晚星与萧彻带着两个孩子,同萧玉瑶、莫离一起,早早便来到了为他们预留的观礼台。小太子萧煜依旧沉静,小公主萧玥则被这宏大的场面吸引,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似乎还在人群中悄悄寻找那个叫“承安”的小小身影。
“母后,好多人呀!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出来?”萧玥踮着脚,兴奋地张望着。
“快了,吉时一到就出来了。”林晚星柔声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空置的凤座,心头莫名有些发紧。
萧玉瑶在一旁低声道:“准备了这么久,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萧彻沉稳地接口:“景琰办事向来稳妥,不必担忧。”
吉时将至,礼乐声愈发高昂,仪仗队也已就位,只待今日的主角——皇后凤驾降临。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凤座始终空悬,迟迟不见沈微年的身影。广场上开始弥漫开一种微妙的躁动与不安,百官们虽不敢交头接耳,但眼神交换间已充满了疑虑,那细微的嗡嗡声却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林晚星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那种自拜访永和宫后便萦绕心头的莫名不安感,在此刻骤然加剧。
“怎么回事?礼官都在看日晷了……” “凤驾为何迟迟未至?这可不合规矩……”
林晚星忍不住抓紧了萧彻的衣袖,低声道:“不对劲……我总觉得心里慌得很。”
萧彻感受到她的紧张,回握住她,目光却凝重地望向前方高台之上。
就在这时,只见高台之上一身明黄龙袍、俊朗挺拔的萧景琰,原本带着期待与喜悦的脸色,在一次次看向后宫方向却毫无动静后,逐渐变得焦灼,最终化为一片骇人的苍白。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对身旁的礼官交代一句,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步履有些踉跄地、几乎是奔跑着冲下了高台,径直朝着永和宫的方向疾步而去,将那满朝的文武和盛大的典礼,全然抛在了身后。
观礼台上,萧玉瑶忍不住低呼:“他怎么走了……”
萧彻瞳孔一缩,沉声道:“出事了。”
林晚星心头一跳,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她紧紧盯着萧景琰消失的方向,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时间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压抑中缓慢流逝。广场上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礼乐官不知所措地停下了演奏,整个场面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他们眼睁睁看着萧景琰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永和宫的方向,整个广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般的茫然。
萧玥扯了扯林晚星的衣角,怯生生地问:“母后,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刻,或许是漫长的一生。
“咚——” “咚——” “咚——”
沉重、缓慢、带着穿透灵魂般悲怆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从皇宫深处,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传遍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九响! 是皇后丧钟!
广场之上,先是一片死寂,随即哗然!
“怎么回事?” “丧钟?这……这怎么可能?”
“皇后娘娘……薨了?!”
“什么?!”萧玉瑶一把抓住莫离的手臂,声音发颤,“这怎么可能?我们见她时,虽有些病容,但明明……”
林晚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喃喃道:“原来……原来她那日的忧伤,竟是……竟是死别之兆。”她想起永和宫里那个倚在窗边的苍白身影,想起她那总是带着轻愁的眼神,心口一阵刺痛。
那个斜倚在贵妃榻上,容颜绝美却面色苍白,眼神总是带着一丝化不开轻愁的女子……死了?就在她封后的这一天?怎么会……这么突然?
萧彻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揽住林晚星微微发颤的肩膀,将她带入怀中。
小萧玥似乎也被这沉重的钟声和骤然改变的气氛吓到了,躲在林晚星身后,小声抽泣:“母后,皇后娘娘她怎么了……”
林晚星弯腰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望着永和宫的方向,轻声道:“她只是……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
那个忧伤的女子,终究没能等到她母仪天下的时刻,没能穿上那身本该属于她的凤袍,就在这万众瞩目、准备为她加冕的时刻,以一种最决绝、也最令人心碎的方式,让这场盛大的庆典,变成了一场举国同悲的葬礼。
她眉宇间那缕林晚星始终无法参透的忧郁,原来早已预示了今日的结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在所有知情与不知情的人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也留下了无尽的谜团与哀思。
沉重的丧钟余音仿佛还萦绕在梁柱之间,观礼现场已乱作一团。各国使臣面面相觑,文武百官惶惶不安,礼乐官手足无措地呆立原地,那原本应该奏响恢弘典礼乐章的乐器,此刻寂然无声,谁也没想到一场盛大的封后典礼,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原本喜庆的宫灯被一一取下,换上了素白的灯笼。那株永和宫外的海棠,在渐暗的天光中依然开得繁盛,只是再也不会有人,在窗边静静地凝视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