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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宫内烛火摇曳,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萧宴离去时那冷冽又灼热的气息。太后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妆台上,指尖颤抖地抚过那把摔裂的玉梳。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她的目光变得迷离,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记忆里那个春光正好,梨花如雪的午后。

那时的苏婉,还不是大萧的太后,甚至不是先帝的妃嫔。她只是当朝新丞相的幼女,年方十四,天真懵懂,如同一株需要人呵护的娇弱菟丝花。

那日,她随母亲去京郊的慈云寺上香祈福。寺后有一片古老的梨树林,花开得正盛,如同堆雪砌玉。她贪看景色,与侍女走散,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想去折一支开得最高的梨花。

脚下苔滑,她一个不慎,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后摔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落入了一个坚实而微带冷硬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好闻的、不同于寻常熏香的松柏气息。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撞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是一个极其年轻却异常冷峻的男子,穿着玄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威严和疏离。他正微微蹙眉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耐,但揽住她的手臂却稳健有力。

十四岁的苏婉,从未与陌生男子如此接近过,瞬间羞得满脸通红,心如鹿撞,连话都说不完整:“多、多谢公子……”

那年轻男子,正是年仅十六岁、却已军功赫赫、被封为亲王的萧宴。他本是路过,却被这突然跌入怀中的“意外”打断。他看着怀中这吓得像只小兔子、脸颊绯红的少女,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如同受惊的鹿瞳,纯粹得不染一丝尘埃。他素来冷硬的心湖,竟莫名地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起细微的涟漪。

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将她扶稳,声音冷淡却不算严厉:“此处路滑,姑娘小心。”说完,甚至未等她道谢,便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玄色衣袍在雪白的梨花雨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匆匆一瞥,惊鸿一面。少女的芳心,就在那个梨花纷飞的午后,悄然系在了那个冷峻亲王的身上。

然而,造化弄人。

再见时,却是在宫中的盛宴之上。她已被家族作为巩固地位的筹码,送入了宫中,成为了先帝众多妃嫔中不起眼的一个。她穿着繁复的宫装,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远远地看着那个如今权势更盛、气场愈发迫人的亲王萧宴。他依旧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却再也未曾将目光投向席间这些莺莺燕燕。

那一刻,苏婉的心碎了。深宫寂寥,她就像一朵失去滋养的花,迅速枯萎。

回忆 - 二十年前

先帝最宠爱的贵妃病逝,帝心悲痛,竟也随之缠绵病榻,不久便撒手人寰。整个皇宫陷入一片混乱和哀戚之中。

而就在先帝驾崩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原本就体弱多病的苏婉,却因惊吓和长期郁结,动了胎气,即将早产!

后宫偏殿,无人问津。只有两个老嬷嬷手忙脚乱,血水一盆盆端出,产婆摇着头,叹息着:“不行了……娘娘气血两亏,使不上力……怕是……大小都难保……”

真正的苏婉,在剧烈的疼痛和绝望中,意识一点点涣散。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要脱离这具痛苦的躯壳。就在她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时,一股强大的、不属于她的意识猛地撞了进来!

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这新来的灵魂!她(现代灵魂)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生孩子,而且难产!周围是古香古色的环境,几个古装打扮的老妇人正在摇头叹息。

“不……我不能死……”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用力!帮我!”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

就在这弥留之际,产房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

风雨声夹杂着冰冷的杀气瞬间灌入!一个高大的、披着湿透玄色大氅的身影如同煞神般闯了进来,正是听闻宫变和先帝驾崩消息、连夜从京郊大营赶回的萧宴!

他本是来处理宫变后续,却鬼使神差地绕到了这处偏僻冷殿,听到了里面微弱的痛吟和产婆的叹息。

他一眼就看到了产床上那个血泊中、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奄奄的女子——正是多年前梨花树下那个让他心头微动的少女,虽然此刻她憔悴得几乎脱了形,但那双因求生而爆发出惊人亮光的眼睛,却奇异地穿透了时光,再次击中了他。

“废物!都滚开!”萧宴厉喝一声,震住了所有下人。他无视产房的血污和禁忌,大步上前,竟直接渡了一口真气过去,护住她心脉,同时对吓傻的产婆吼道,“救她!若她有事,你们全都陪葬!”

或许是那口真气吊住了命,或许是穿越而来灵魂的强大求生意志,又或许是萧宴带来的恐怖压力刺激了产婆……最终,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划破了死亡的气息。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瘦弱的男孩(即后来的萧彻)。而产床上的女子,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后,彻底昏死过去,气若游丝。

萧宴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心中涌起一股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暴戾和恐慌。他立刻下令调集所有太医,用尽天下名药,不惜一切代价,硬是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太后缓缓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那夜的冰冷、疼痛、血腥,以及萧宴闯入时带来的那股混合着风雨的冷冽气息和强大的求生力量,至今仍刻骨铭心。

是萧宴,在她最绝望、最濒死的时刻,强行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虽然他的手段霸道,目的也未必纯粹,但这份“救命之恩”,却成了两人之间更加复杂难解的纠葛。

从此,那个柔弱如小白花的苏婉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披着太后华服、内心却来自异世、不得不学会算计和挣扎的苏婉。她依靠着萧宴的力量保全自己和儿子,却也时时刻刻活在他的阴影和……那从未明说却无处不在的执念之下。

命运真是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当年梨花树下让她一见倾心的冷峻少年,与后来救她性命、如今权倾朝野、步步紧逼的摄政王重叠在一起。

爱恨交织,恐惧与依赖并存。

她睁开眼,看着铜镜中依旧美丽却写满疲惫与算计的脸庞。

“萧宴……”她喃喃自语,手指紧紧攥住那裂开的玉梳,棱角刺痛了掌心。

这笔纠缠了半生,掺杂着救命之恩、权力欲望和扭曲情感的糊涂账,到底该如何了结?萧宴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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