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盘云山雾罩的棋，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苏婉心头。她反复咀嚼着“换一个角度，或可见一线生机”这句话，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是鼓励她继续研究古籍？还是暗示她可以从别的方面体现价值？或者……是警告她不要触碰某些禁忌？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解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谜题，每一步都可能踏错。
然而，对系统重启的渴望，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驱使着她不能放弃。她将研究古籍的重心，更加集中在那些可能与“能量”、“通道”、“条件”相关的只言片语上，甚至开始尝试结合自己那点微末的灵蕴感应，去进行一些极其谨慎的……实验。
比如，在熬制药膳时，她不再仅仅追求味道和药效的调和，而是尝试着在火候控制的细微处，加入自己对那丝“自然之息”的引导意念。结果难以量化，有时感觉汤汁似乎格外醇和，有时又毫无变化，甚至偶尔会觉得精神格外疲惫。
她知道这很冒险，如同盲人摸象，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本记载了许多奇闻异志、山川地理的杂书发呆，书中一幅简陋的地图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地图描绘的是京城西北方向的一片连绵山峦，被称为“云雾山脉”，旁边有一行小字标注：“山深林密，多瘴气，罕有人迹，传闻有古修遗踪，然不可考。”
古修遗踪？
苏婉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世界存在“灵蕴”，存在对超自然力量的记载，那么，存在过能够运用这些力量的“古修”，似乎也并非不可能！那位留下批注的前辈，是否也曾探寻过这些地方？
“古修遗踪”……会不会与系统重启的“条件”有关？比如，那里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能量场，或者遗留了什么器物？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无法遏制。
她立刻开始翻找所有可能与“云雾山”相关的书籍和记载。收获寥寥，大多语焉不详，只强调其危险。唯有一本前朝游记的残卷中，作者提及自己年轻时曾误入云雾山外围，迷路数日，险些丧命，恍惚间曾见“霞光隐现，异香扑鼻”，但寻之不得，最终被猎户所救。
霞光？异香？
苏婉无法判断这是真实的经历，还是濒死前的幻觉，或者是文人杜撰。但这无疑给她提供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然而，如何前往云雾山？她现在是深宫妃嫔，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根本不可能离开皇宫。
希望似乎近在眼前，却又被现实的铜墙铁壁牢牢挡住。
就在她为此焦灼不已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自己送上了门。
初夏时节，宫中按例要前往京郊皇家园林“玉泉山庄”避暑。往年这等好事自然轮不到苏婉这个“冷灶”，但今年不同，她顶着“婉妃”的名头，又有军粮之功在身，竟也被列入了随行之列。
而玉泉山庄，恰恰就位于京城西北，背靠着那绵延起伏的云雾山脉！
苏婉接到旨意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巧合？还是……
她不敢深想皇帝此举的用意，是单纯的恩赏，还是又一次不动声色的试探，甚至……是请君入瓮？
但无论如何，这可能是她唯一能够接近云雾山的机会！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不安，开始不动声色地准备。她以“研读古籍，需寻清静处”为由，向负责安排住所的内侍监请求，希望能被安排在山庄较为僻静、靠近山林的院落。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很快得到了满足。
离宫那日，车马辚辚，仪仗煊赫。
苏婉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远处那越来越近的、笼罩在淡淡雾气中的青色山峦，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希望与恐惧交织。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是系统重启的契机，还是更深的陷阱？亦或，只是又一次徒劳无功的奔波？
马车驶入玉泉山庄，她被引到了一处名为“听竹苑”的院子。这里果然僻静，院后便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尽头，就是云雾山脉的余脉。
站在院中，似乎都能闻到山中传来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湿润气息。
机会，就在眼前。
苏婉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到竹林边缘，望着那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群山。
接下来的日子，她必须万分小心，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潜入山中。
然而，就在她抵达玉泉山庄的第二天晚上，她正准备熄灯就寝，窗外却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鸟喙啄击窗棂的声音。
笃，笃笃。
声音很有规律，不像是寻常鸟雀。
苏婉心中警兆顿生，她悄悄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谁？”
窗外沉默了一下，随即，一个刻意压低的、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娘娘，是奴才……小柱子。”
莫一刀？！
苏婉猛地推开窗户，只见月光下，莫一刀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裳，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眼神却亮得惊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婉又惊又喜，又带着疑虑。莫一刀应该留在宫中御膳房才对。
“奴才不放心娘娘。”莫一刀语速很快，“陛下此次让娘娘随行，山庄守卫看似松懈，实则暗哨遍布，尤其是靠近山林的方向。娘娘若想入山，绝不可轻举妄动！”
苏婉的心沉了下去。果然，皇帝早有防备！
“而且，”莫一刀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凝重，“奴才来之前，无意中听到两个侍卫喝酒闲聊，说……说陛下似乎对云雾山也颇为关注，早年曾数次派人深入探查，但……折损了不少人手，都无功而返。据说那山里……邪门得很！”
皇帝也探查过？还折损了人手？
苏婉倒吸一口凉气。看来，那山里确实不简单！危险程度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奴才暗中查探过了，”莫一刀继续道，“有一条废弃的樵夫小径，或许可以避开主要暗哨，但路径艰险，且……不知通往何处。”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而且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苏婉看着莫一刀被月光勾勒出的、带着担忧和决绝的侧脸，又望向窗外那片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沉默的群山。
前有未知的险境，后有皇帝的耳目。
这条路，她还要走下去吗？
“一刀，”她轻声问，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你说……那山里，真的有‘一线生机’吗？”
莫一刀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留在宫里，娘娘迟早……奴才愿陪娘娘，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苏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山间寒意的空气。
良久，她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然。
“好。”她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我们……去找到那条路。”
无论那是生路，还是绝路。
她都必须去走一趟。
这深宫是牢笼，这山林是险境，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路，不会自己出来。
得靠人去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