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万象楼在沉寂中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旧书库密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钱多多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然而出。李师叔紧随其后，两人借着阵法的掩护，沿着一条鲜为人知的偏僻小径，向着旧籍库的方向潜行。
夜风微凉，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钱多多的心跳却有些快，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即将揭开最后谜底的兴奋。刘老，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或许就是压垮钱如海的最后一根稻草。
旧籍库外围的阵法核心设在一处独立的偏僻小院，这里灵力波动微弱，平日里罕有人至。院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灯火。
钱多多与李师叔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师叔微微点头，示意周围并无埋伏。钱多多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院门。
小院内陈设简单，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石凳上，对着一盏孤灯，慢悠悠地擦拭着一块布满灰尘的阵盘。听到推门声，他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写满谨慎与疲惫的脸。正是刘老。
看到钱多多，刘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慌，手中的阵盘差点脱手。他猛地站起，身体微微发抖：“钱…钱师侄？你…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的声音干涩沙哑，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外，似乎在寻找逃跑的路线。
“刘老，不必惊慌。”钱多多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反手轻轻关上院门，踱步上前，“深夜来访，只是想跟您聊几句家常。”
“家…家常？”刘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强自镇定道，“钱师侄，老夫与你…似乎没什么家常可聊。天色已晚，你还是请回吧！”他试图端起长辈的架子，但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钱多多仿佛没听到他的逐客令，自顾自地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刘老，我听说…您那小孙儿，前些日子刚测出有三品水灵根？真是可喜可贺，前途无量啊。”钱多多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在聊家常。
刘老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钱多多笑容不变，眼神却渐渐锐利起来，“我只是在想，若是让仙庭巡查司，或者楼内刑堂知道，他那位慈祥的曾祖父，多年来一直利用职务之便，协助某些人偷偷运送‘那种东西’出去……”他刻意顿了顿，看着刘老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才缓缓继续，“不知道他那刚刚起步的仙路，会不会就此断绝？甚至……还会连累他那在青霞宗外门执事殿当差的父亲？”
“你…你血口喷人！”刘老激动地低吼，胸口剧烈起伏，但声音里充满了色厉内荏。
“是不是血口喷人，刘老您心里最清楚。”钱多多从怀中（实则是从千机袋中）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枚玉简，轻轻放在石桌上，“这里面，记录了近三年来，经由您值守的丙七号备用通道，秘密运出的十七批物资的详细清单、时间，以及部分…灵力留影。其中至少有五批，标注的是普通矿石，实际却是被封存提炼的人族修士本源精气。”
玉简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刘老死死盯着那枚玉简，仿佛那是择人而噬的毒蛇，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钱多多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怜悯：“刘老，我知道，您或许有苦衷，或许是受人胁迫。但有些线，一旦跨过去，就再难回头了。钱如海许诺了您什么？保住您孙子的前程？还是保您一家富贵平安？”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可是刘老，您想想，一个连自己师门都能背叛、连人族根基都敢动摇的人，他的承诺，真的可信吗？一旦东窗事发，他会保您，还是会第一个杀您灭口？”
刘老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石凳上，老泪纵横，双手捂着脸，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
“我…我也是没办法…他拿我孙子…拿我全家的性命要挟我…”刘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悔恨与恐惧，“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不是我经手的，我只是…只是按照吩咐，在特定时间关闭部分阵法监测，放行特定的车队…”
钱多多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
哭了片刻，刘老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钱师侄…不，钱少主！您…您能保我一家老小平安吗？”
钱多多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钱多多以先师玄机子的名义起誓，只要您迷途知返，交出所有证据，并愿意在明日公审时出面作证，我必尽全力，护您和您的家人周全。万象楼清理门户之后，也会给您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刘老死死盯着钱多多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片刻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重重点头：“好！我信你！”
他颤巍巍地起身，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挖开树根旁的泥土，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盒。他将铁盒双手奉给钱多多，声音沙哑：“这里面…是钱如海让我保管的所有秘密账目副本、往来密信的抄录，还有…还有几次他与青霞宗长老密谈时，我偷偷用留影石记录的片段…虽然模糊，但足以辨认身份…”
钱多多接过铁盒，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无数的罪恶与秘密。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将其收入千机袋中。
“刘老，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明日午时，自会有人来接您。”钱多多说完，对李师叔使了个眼色。
李师叔会意，上前一步，指尖灵光一闪，点在刘老眉心。刘老身体一软，昏睡过去。这是必要的措施，既能保护刘老，也能防止他临时反水走漏消息。
“走吧，李师叔。”钱多多低声道，最后看了一眼这处不起眼的小院。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寒意。钱多多知道，这无声的惊雷，已经在这万象楼的根基深处，埋下了最致命的一道裂痕。只待明日，便是石破天惊！
------ 第113章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