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日头斜斜地挂在蔡家沟的山尖上，慈云寺的院子里投下长长的阴影，把偏殿的门楣遮得严严实实。林嫚砚站在暗门门口，手里的火把跳动着橘红色的火苗，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像是有无数只鬼魅在晃动。
“大伙儿都当心脚下。”陈怀夏举着勘探锤走在最前面，锤头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这暗门后怕是有猫腻，别乱碰东西。”他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狗剩子的抽气声。
狗剩子举着火把照向墙角，声音都变了调：“陈大哥，林姑娘，你们快看！那是啥玩意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偏殿墙角摆着数十个陶罐，一个个并排码着，高高低低，一直堆到房梁底下。陶罐都是黑陶的，表面粗糙，罐口用麻布封着，上面还压着石块。
火把的光芒照在陶罐上，能看到罐身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
“这庙里咋会有这么多罐子？”老马皱着眉，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就邪性得很，别是装着啥不干净的东西吧？”
他年轻时在珠尔山见过猎人用陶罐装毒蛇，现在看到这些罐子，心里直发怵。
林嫚砚往前走了几步，刚靠近陶罐，领口的血玉突然剧烈发烫，红纹瞬间亮起，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咔嚓”一声轻响，最前面那个陶罐上的石块掉了下来，麻布被里面的东西顶开一个小口，无数银色的蛆虫从里面爬了出来，像是流动的银水，在地上蠕动着散开。
“我的娘哎！”狗剩子吓得往后一跳，手里的火把都差点掉在地上，“这是啥虫子？咋是银色的？”
那些蛆虫通体银白，足有手指长，身上泛着诡异的光泽，爬过的地方留下淡淡的水渍，还带着股腥甜气。
它们似乎被血玉的红光吸引，又像是畏惧那光芒，爬到离林嫚砚三尺远的地方就不敢再靠近，只是在原地打转，密密麻麻地堆成一团。
“这些虫子不对劲。”林嫚砚强忍着恶心，仔细观察着蛆虫的反应，“它们好像怕血玉的红光。”
她往前迈了一步，血玉的光芒更盛，蛆虫们立刻骚动起来，疯狂地往回爬，挤在陶罐周围，不断地往上涌，想要爬回罐子里去。
陈怀夏看得眉头紧锁，举起勘探锤对准一个陶罐砸了下去。“哐当”一声，陶罐被砸得粉碎，里面的蛆虫一涌而出，在地上蠕动着。
奇怪的是，这些蛆虫一接触到空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一样，冒出阵阵黑烟，发出滋滋的声响，没一会儿就化为乌有，只留下一股焦糊味。
“这虫子见不得光？”狗剩子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还是说……它们怕陈大哥的锤子？”
“不是怕锤子。”林嫚砚摇摇头，指着地上残留的黑烟，“你看，它们遇到血玉的红光就会骚动，被打碎罐子后接触空气就化为黑烟，这说明它们可能是用邪术炼制出来的，靠阴气存活。”
她想起父亲林哲手记里说过，有些邪祟能用尸油炼制蛊虫，以吸食活人的精气为生。
陈怀夏又砸开了几个陶罐，里面的蛆虫都是同样的反应，一接触空气就化为黑烟。“这些罐子是用来养这些虫子的。”他蹲下身，查看陶罐碎片，“你们看罐底，有布料的痕迹。”
狗剩子凑过去一看，果然在罐底发现了几块碎布，是粗麻布的，上面还打着补丁。
“这布料……这补丁的针法……”他突然惊呼一声，“这跟柱子衣服上的补丁一模一样！俺记得清清楚楚，柱子他娘给他打补丁就爱用这种三角针，说是结实！”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柱子的衣服碎片怎么会出现在陶罐底？难道这些蛆虫是用柱子的衣物喂养的？还是说，柱子已经被这些虫子……林嫚砚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里一阵揪紧，血玉烫得她皮肤都有些疼。
“柱子肯定来过这儿！”狗剩子急得满脸通红，抓住陈怀夏的胳膊，“陈大哥，咱们快找找吧！说不定柱子还在这庙里，被那些坏人藏起来了！”
他说着，眼圈都红了，柱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出了这种事，心里既着急又难受。
“别慌。”陈怀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咱们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到线索。老马，你跟我去看看暗门，嫚砚你跟狗剩子在这儿守着，注意安全。”
老马点点头，跟着陈怀夏走到墙角的暗门旁。暗门是用木头做的，上面糊着泥巴，与墙壁融为一体。
陈怀夏用勘探锤敲了敲门板，听着声音判断门后的情况。“门后是空的，像是条通道。”
他仔细观察着门轴，发现上面有新鲜的磨损痕迹，“这门最近经常被打开，磨损得很厉害。”
老马蹲下身，用手指抹了抹门轴上的污渍，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一变：“这是血！而且不是人血！”他年轻时在双龙泉见过野兽的血，对这气味很熟悉，“你看这颜色，发黑，还带着股腥臭味，像是某种野兽的血，但又比野兽的血更腥。”
林嫚砚听到这话，也走了过来，血玉靠近暗门，红纹突然指向门后的方向，光芒变得异常明亮。“血玉在指引我们，门后有东西。”
她肯定地说，“说不定柱子就被藏在门后的通道里。”
陈怀夏不再犹豫，举起勘探锤对准暗门的锁扣砸了下去。“哐当”一声，锁扣被砸开，他用力一拉，暗门缓缓打开，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吹了出来，带着股浓烈的腥甜气，比外面的气味重得多。
门后是一段石阶，蜿蜒向下延伸，黑漆漆的看不到底。火把的光芒照下去，能看到石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黏液，呈黑色，像是某种动物的分泌物。黏液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油光，散发出阵阵腥气。
“这黏液看着就邪性。”老马用树枝碰了碰黏液，树枝立刻被腐蚀出一个小洞，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性这么强，要是沾到皮肤上，怕是得烂个洞！”
陈怀夏皱着眉，从背包里拿出几块木板，铺在石阶上：“踩着木板走，别碰到底下的黏液。”
他率先踏上木板，往下走了几步，勘探靴踩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嫚砚、狗剩子和老马也跟着走了下来，通道里越来越暗，越来越潮湿，腥甜气也越来越浓。
墙壁上渗着水珠，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腐蚀声交织在一起，在溶洞里回荡着，让人心里发毛。
“这下面像是个溶洞。”陈怀夏举着火把照向四周，“石头城子古城周围多山，有溶洞不奇怪，但这溶洞里的黏液太不对劲了。”
他用勘探锤敲了敲墙壁，发出空洞的声响，“这溶洞是天然形成的，但被人改造过，你看这墙壁上的凿痕，很新。”
狗剩子突然指着前方，声音发颤：“你们看前面，那是啥？”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通道的尽头有一丝微弱的光线，还隐约传来虫鸣般的声响，密密麻麻的，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行。
血玉的红纹在这时变得异常明亮，直指光线传来的方向，烫得林嫚砚几乎要抓不住。
“前面肯定有东西。”林嫚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血玉，“血玉的反应很强烈，那里说不定就是他们炼毒养蛊的地方。”
她想起之前的幻象，黑袍人在大殿里养蛊，用孩童的手指做引子，心里就一阵发寒。
陈怀夏放慢了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前面可能有危险。老马，你把火药包准备好，狗剩子，你的桃木枝拿稳了，嫚砚，你跟在我身后，千万别乱跑。”
众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通道越来越窄，墙壁上的黏液也越来越多，腐蚀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噬石头。火把的光芒晃动着，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忽大忽小，像是有无数只鬼魅在跟着他们。
走到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炼毒的器具，还有十几个陶罐，比外面的更大，里面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石台周围的地面上布满了黑色的黏液，散发着浓烈的腥甜气，腐蚀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就是他们的炼毒据点！”林嫚砚指着石台，声音发颤，“你看那些罐子，肯定也装着那种银色蛆虫！”
陈怀夏刚要往前走，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溶洞深处爬行，速度很快，越来越近。
他立刻举起勘探锤，警惕地看着黑暗中：“谁在那儿？出来！”
黑暗中没有回应，只有爬行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低沉的嘶吼声，像是某种野兽被激怒了。
火把的光芒有限，照不到溶洞深处，只能看到黑暗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晃动，速度快得惊人。
血玉在这时突然剧烈发烫，红纹闪烁不定，像是在警告他们有危险。林嫚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陈怀夏的胳膊，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她知道，溶洞深处的东西肯定不简单，而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比银色蛆虫更可怕的危险。但她也知道，他们必须继续往前走，因为这可能是找到柱子，揭开疫病之谜的唯一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