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风已染绿了京城的柳梢。
距离三月初三越来越近,府中上下弥漫着一种紧张又兴奋的忙碌气氛。
这日清晨,阳光正好。
祁玄戈在庭院中练枪,银枪破空,带起凌厉风声,动作间左臂的滞涩感已微不可察。
林逐欢裹着件薄披风,懒洋洋地歪在廊下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卷闲书,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场中那道矫健的身影,唇角噙着笑。
“将军!世子爷!宫中来人了!” 管家略带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祁玄戈收势,枪尖斜指地面,气息平稳。
林逐欢也放下书卷,坐直了身体。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所感。
府门大开,一队身着朱紫官袍的内侍鱼贯而入,为首的内侍总管手捧一卷明黄云纹的锦缎圣旨,神情庄重肃穆。
阳光照在圣旨的玉轴和锦缎上,流转着尊贵的光泽。
“威远郡王祁玄戈,逍遥郡王林逐欢,接旨——” 内侍总管的声音清越悠长,在庭院中回荡。
祁玄戈与林逐欢立刻整肃衣冠,撩袍跪地,身后侯府仆役也跪倒一片。
内侍总管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威远郡王祁玄戈,逍遥郡王林逐欢,忠勇体国,功在社稷。扫端亲王之逆,平北狄之患,昭苏氏之雪,定乾坤之乱,功勋卓着,彪炳史册。”
“朕念其劳苦功高,情谊深笃,特恩旨:准于三月初三吉时,以‘合卺之礼’成其良缘。礼仪规格,参照亲王婚典。一应器物、仪仗、乐舞、筵席,着内务府悉心预备,不得有误。钦此!”
旨意清晰明了,核心便是“合卺礼”与“亲王规格”八个字。
没有“赐婚”的字眼,却以最正式、最尊荣的方式,将这场典礼的性质和地位,昭告天下。
这不仅是恩典,更是皇室对祁林二人关系最高规格的认可与背书。
“臣等,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玄戈与林逐欢叩首谢恩,声音沉稳而有力。
内侍总管将圣旨恭敬地交到祁玄戈手中,脸上也带上了温和的笑意:“恭喜威远郡王,恭喜逍遥郡王!陛下还有口谕。”
他顿了顿,看向林逐欢,笑意更深,“陛下说,此乃二位人生大喜,不必拘泥。婚典礼服,任凭心意,想穿什么便穿什么,图个顺心如意便好。”
林逐欢接过祁玄戈递来的圣旨,指尖拂过那光滑微凉的锦缎,感受着其中沉甸甸的分量。
听到内侍总管最后那句口谕,他眼睛一亮,立刻扬起脸,带着狡黠又期待的笑容,故意扬声问道:“公公,陛下当真说‘想穿什么便穿什么’?那……能让咱们祁大将军穿红袍吗?要最正的那种红!”
他一边说,一边促狭地看向身旁的祁玄戈,想象着这位素来玄衣墨氅的冷面将军,一身耀眼红袍的模样。
祁玄戈被他问得耳根一热,下意识地想皱眉斥他“胡闹”,但圣旨刚下,内侍总管又在跟前,只能绷着脸,目光沉沉地瞪着林逐欢。
内侍总管看着这对璧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忍俊不禁:“世子爷放心!陛下特意交代了,只要二位王爷愿意,穿什么都行!便是穿龙袍,陛下也给您二位备着!”
这话当然是玩笑,却也透露出太子给予的极大自由和纵容。“内务府的绣娘和裁作已在候着了,稍后便会将婚服图样送来供二位挑选定夺。”
“听见没?祁大将军!” 林逐欢晃了晃手里的圣旨,得意地用手肘碰了碰祁玄戈僵硬的胳膊,桃花眼里满是得逞的亮光,“陛下金口玉言,这红袍,你是穿定了!”
祁玄戈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再看看内侍总管含笑的眼神,耳根的红晕有蔓延的趋势。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和那点莫名的羞窘,对着内侍总管抱拳道:“有劳公公。” 算是默认了林逐欢的“安排”。
内侍总管带着人满意地离开了。
庭院中只剩下祁玄戈和林逐欢,以及那卷象征着最终名分落定的明黄圣旨。
林逐欢宝贝似的抱着圣旨,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啧啧有声:
“亲王规格啊……祁玄戈,咱们这场面,可够大的!你说,到时候你穿着大红袍,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我,会不会把满京城的人都看傻了?”
祁玄戈看着他那兴奋劲儿,又想起他刚才当众“逼”自己穿红袍的样子,冷硬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伸手,不是去拿圣旨,而是带着点警告和无奈的力道,捏了捏林逐欢的后颈:“安分些。圣旨……收好。”
林逐欢被他捏得一缩脖子,却笑得更欢,顺势将圣旨塞进他手里:
“你收着!这可是咱们的‘婚书’!”
他凑近祁玄戈,压低声音,带着点暧昧的气息,“到时候,你就穿着红袍,堂堂正正地……来嫁给我。”
“嫁”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无限缱绻。
祁玄戈握着那卷温热的圣旨,感受着林逐欢近在咫尺的气息和话语里的期待,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紧了紧握着圣旨的手,反问“难道不是你嫁吗?”。
“那……肯定不是。”林逐欢笑盈盈地。
阳光落在他微红的耳廓上,也落在他紧抿却悄然上扬的唇角。
红袍……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只要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