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建把装着银针的木盒放进柜底时，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堂屋里格外清晰。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从书包里翻出一摞高中课本——封面上的字迹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
那是他前阵子借表哥的旧书。窗外的蝉鸣正盛，他把课本摊在八仙桌上，指尖划过数学公式时忽然笑了——这些知识像刻在脑子里似的，连例题旁边的批注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缺套试卷练练手。”他用铅笔头敲了敲桌面，目光瞟向墙上的日历。五月二十六日的红圈被圈了两遍，离中考只剩十天，可他更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高考。
镇上的打印店能联网，可高考试卷是机密，校长办公室的打印机或许能调出往年真题，可蒙校长刚出院没多久，他实在不想去添麻烦。
夜里的露水顺着窗棂往下淌时，许光建正趴在桌上演算物理题。笔尖突然顿住，纸上的墨迹晕开个小点儿——他闻到了熟悉的艾草香，像爷爷生前晒药时的味道。
“睡梦吗？那好，在睡梦中完成更好。”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桌角，刘济舟把一摞试卷轻轻放在习题册上。
许光建确实在梦中，似乎看到爷爷递过来的试卷，他看到了一整套还没启封的高考试卷。
月光透过窗纸落在试卷上，右上角的“绝密”二字泛着冷光，下面还印着“贵川省今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省统一考试”。
许光建惊得差点把铅笔咬断：“爷爷！时间还早，高考要到下月七号才开始，这试卷怎么会在您手里？”他翻到试卷背面，装订线处还留着印刷厂的编码，绝不是伪造的。
“你当爷爷的天目是摆设？”刘济舟往竹椅上一坐，长衫上的白汽在月光里慢慢散开，“印刷厂的工人正校对试卷时，我就用天目把题目都记下来了。在那边找了台旧打印机，连夜给你送来。”
“可我本来打算明年再高考。”许光建摸着试卷边缘的折痕，纸质还带着油墨的温度，“今年先考个重点高中就行。”
“早考晚考都得考。”刘济舟指了指试卷上的数学题，“你做做看，要是能拿七百多分，直接去读大学多好，还能早点研究你的长生疫苗。”
许光建被说动了，从笔筒里抽出钢笔。先翻开理科数学试卷，前面的题做得顺风顺水，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的 23题——题目里的函数图像像团缠在一起的线。
既要用数形结合找交点，又得分类讨论参数范围，他捏着笔杆转了三圈，草稿纸上画满辅助线还是没头绪。
“先放放。”刘济舟递过来杯温水，杯沿结着层薄霜，“你前世最擅长的就是跳题，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许光建喝了口水，果然冷静下来。语文试卷的阅读理解是篇关于中医药发展的文章，他读着读着就笑了——里面提到的“青蒿素提取”，正是他前世研究过的课题。
英语作文要求写篇关于“传统医学与现代科技”的演讲稿，他提笔就写，连答题卡的格子都没超出。
理综卷里的生物题考了细胞免疫，这和他研究癌细胞时学的知识相通，化学推断题更是简单，那些元素周期律他闭着眼都能背。
“理综应该能拿满分。”他估算着分数，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了个“720”，“就差那道数学题了。”
等做完文科试卷，天已经蒙蒙亮了。
许光建把试卷整理好，用橡皮筋捆成一摞：“爷爷，这试卷您得收回去。现在泄漏考题是大罪，等高考结束再给我就行。”
刘济舟接过试卷时，指尖的白汽落在纸上，晕出淡淡的水痕：“记得把那道数学题弄明白，解题思路藏在你表哥的电脑里。”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顺着窗缝飘了出去，桌上的空杯子里，突然多了片带着露水的艾草
许光建醒来时，原来是一场高考的梦，手里还捏着那片艾草。
他顾不上洗脸，跑到表哥房间打开电脑。
搜索“高考数学押题”时，还真找到道类似的题型——解析几何结合函数最值，解题关键是用参数方程转化变量。
他盯着屏幕上的解题步骤看了十分钟，突然拍了下大腿：“原来要设辅助角！”
就在他埋头演算时，市一中的会议室里正炸开了锅。李老师把许光建做的模拟卷摊在桌上，油墨香混着茶香飘了满室：“您看这字，比打印的还工整；这解题步骤，连我们数学组组长都挑不出错。”
分管教学的李光斗副校长捏着试卷边角，指腹在最后一道附加题上蹭了蹭：“物理最后道大题，他用了三种解法，连大学才学的拉格朗日定理都用上了——这孩子真的才上初三？”
“千真万确。”马老师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屏幕上的许光建正蹲在药柜前翻书，额角的胎记在阳光下很明显，“就是长得……不太符合大众审美。”
李光斗盯着照片看了半晌，突然把手机推回去：“北大清华录取学生看分数，又不是选美。当年钱钟书数学才考几分，不照样成大师？”
他敲了敲桌面，“通知下去，让这孩子来参加中考，考好了直接进我们的尖子班。”
“可他说想参加高考。”李老师赶紧补充，“去年十二月份就截止报名了，根本没法补报。”
“那就让他先考中考。”印校长突然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许光建的试卷复印件，“高考刚结束，试题已经公布了，正好让他做做看。要是真能考七百多分，我们就向上级申请特例。”
六月十二日的中考考场外，许光建被安排在第九十考室。
他走进教室时，十二张课桌空荡荡地排在墙角，三位监考老师正用金属探测器检查讲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监考老师指了指座位，胸牌上的“监察”二字闪着银光。
许光建坐下没多久就答完了试卷。他假装检查时，指尖在膝盖上画着经络图——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万一学校查监控，能看出他一直在“认真检查”。
每场考试都是如此，提前半小时交卷时，监考老师总会多看他两眼。
中考结束的铃声刚响，李老师就把他领到了校长办公室。印校长指着桌上的试卷，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小许，听说你自学完了高中课程？”
“差不多都掌握了。”许光建摸着书包带，故意没说自己是再生人——上次跟蒙校长家人解释时的麻烦，他可不想再经历。
“这是今年的高考理科卷，刚从网上下载的。”李光斗推过来一摞打印纸，“给你三个小时，要是能考到六百五十分以上，我们就帮你申请参加高校自主招生。”
许光建拿起笔时，突然想起爷爷临走前的话：“别让人知道试卷的事，但也别藏着掖着——你的本事，该让世人看看了。”
他深吸一口气，笔尖落在答题卡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试卷上投下整齐的光斑，像铺了条通往远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