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许光建正对着油灯看《内证观察笔记》。
书页上“狂犬病”三个字被爷爷画了红圈，旁边批注“毒入血则难救，需刺大椎、曲池”。
他指尖刚碰到这行字，院门外就炸响一声哭嚎，惊得他心猛地跳了跳。
“许医生！求您救救我女儿！”男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混着急促的脚步声撞进院子。
许光建攥着书就往外跑，脚在门槛上磕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也没敢停。只见个穿蓝布褂的男人跪在院里，裤脚沾着泥和草屑，额头磕得通红，血珠正顺着眉骨往下淌。
许大山正弯腰扶他，眉头拧成个疙瘩：“狂犬病是绝症，县里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我这乡下郎中……”
“爸，先去看看。”许光建伸手抓住男人的胳膊，对方的肌肉硬得像块石头，脉搏跳得像擂鼓。
他悄悄摸了摸手腕上的金环，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让乱跳的心稍稍稳了些，“说不定还有救。”
男人叫付代俊，说话时牙齿打颤，唾沫星子溅在许光建手背上
：“我家爱美上礼拜在放学路上被流浪狗咬了小腿，就两个牙印，没流血……”他突然死死抓住许光建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我当时看着就破了点皮，想着用肥皂水冲冲就没事了，哪知道会这样啊！早知道会发病，我就是卖血也要带她去打疫苗！”
许光建盯着他沾着泥的指甲，突然想起昨天李婶说的话——有些病不是治不好，是发现得太晚。“她现在具体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怕水、怕风的症状？”
“有！有！”付代俊的声音陡然拔高，“昨天在家听见水管响，她吓得直往床底下钻，窗户缝吹进点风，浑身就抖得像筛糠。
今天凌晨直接昏迷了，呼吸快得像要断气，医生说没救了，可她才十二岁啊！”
他往门外拖摩托，车座上还留着急救车的消毒水味，车把上挂着的布袋晃悠着，露出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许大山转身往药箱里塞酒精和纱布，手却在发抖：“建儿，这病碰不得。狂犬病一旦发作，连神仙都难救，咱们别逞能。”
“爸，我有办法。”许光建摸了摸手腕上的金环，环上的灵芝纹路硌得手心发麻，“您记得爷爷笔记里写的银针吸毒法吗？用三寸针斜刺大椎穴，能把病毒引到四肢。”
他一边说，一边往药箱里添银针，指尖在针盒里挑挑拣拣，专挑针身发亮的新针。
刘谋菊披着头巾追出来，往许光建兜里塞了包口罩：“带上这个，千万别碰病人的口水。要是被抓伤咬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的手在许光建胳膊上捏了捏，指腹的茧子蹭过他的皮肤——和每次他去后山采药时，妈妈替他整理衣襟的力道一模一样。
摩托在土路上颠簸，许光建搂着药箱，金环在手腕上叮当作响。
付代俊的后背一抽一抽的，像被风刮的玉米秆：“爱美昨天还攥着我的手说，爸爸，等我好了，想去镇上买条红裙子。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裙子呢……”
许光建突然抓紧他的衣角：“您女儿是不是扎着两个小辫子？发梢还绑着红绳？喜欢穿红布鞋？”
付代俊猛地一脚踩住刹车，摩托在地上滑出半米，泥水溅了三人一裤腿。他回头瞪着许光建，眼睛红得像兔子：“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女儿？”
“我猜的。”许光建望着远处的炊烟，金环突然微微发烫——他“看见”个扎小辫的女孩，正举着朵野菊花笑，辫梢的红绳在风里飘，小腿上有个淡红色的牙印，像两片小小的月牙，“红裙子肯定好看。”
到了付家，刚进门就闻到股浓烈的草药味，混着淡淡的尿骚味。付爱美被宽布条绑在床架上，手腕勒出红痕，嘴角挂着白沫，时不时抽搐一下，床板被挣得“咯吱”响。
她妈妈扑过来抓住许光建的胳膊，围裙上还沾着没擦净的口水印，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小先生，求您了，哪怕让她多活一天也行啊！”
许光建放下药箱，先往手心倒了半瓶酒精，搓得两手发烫。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天目一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女孩的血液里飘着无数小黑点，像撒了把黑芝麻，正顺着血管往心脏涌。
肝和肾都肿得发亮，像泡在水里的海绵，轻轻一碰就要破。
“爸，拿银针。”他声音发紧，指尖在金环上敲了敲，“要三寸长的那种，针尾带孔的。”
许大山刚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就被付代俊拉住胳膊：“他才十岁！拿根针在我女儿身上扎，这不是胡闹吗？”他的手在抖，却死死攥着许大山的袖口，指节泛白。
“再晚就真没救了。”许光建捏着银针在酒精棉里反复擦拭，针尖在油灯上烤得发亮，“您女儿的病毒刚到心脏边缘，还没彻底扎根，现在用银针把毒引出来，还有机会。”
他转头看向付代俊的妻子，“麻烦您找个干净的瓷碗，再烧壶开水。”
付代俊的妻子愣了愣，赶紧转身去灶房。许光建走到床边，先在女孩大椎穴旁比划了一下，指尖量着距离：“爸，帮我扶着她的头，别让她动。”
金环突然泛出微光，顺着手臂流到指尖——爷爷的声音像在耳边：“快进快出，斜刺三十度，针尖要抵着骨缝。”
许光建深吸一口气，手腕微沉，银针“噌”地扎了进去，只留个针尾在外。
女孩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盯着针尾，看见无数小黑点顺着针身往上爬，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正往针尾的小孔里钻。“爸，拿瓷碗来接。”
许大山刚把碗递到针尾下，就见一滴黑血顺着针身滑下来，“咚”地落在碗里，像滴墨汁在水里晕开。
付代俊的媳妇端着开水进来，看见这一幕突然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床沿上：“那是……那是毒？”
“是。”许光建左手按住女孩的肩膀，右手持针在曲池穴扎下第二针，“这是爷爷传的法子，大椎穴引头面的毒，曲池穴引上肢的毒，等会儿再扎足三里，把下肢的毒也引出来。”
他指尖在女孩小腿的牙印上按了按，那里的皮肤烫得吓人，比别处高了好几度。
“扎这里真能把毒逼出来？”付代俊蹲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瓷碗，看见第二滴黑血落下，突然伸手想去碰，被许大山一把拉住。
“别碰！这毒碰不得。”许大山递给他一双筷子，“用这个扒拉扒拉看看。”
付代俊捏着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黑血，那血珠像活物似的缩成一团，筷子一挑，还能拉出细细的丝。
他吓得手一抖，筷子“当啷”掉在地上：“这……这要是钻进血管里，人还能活吗？”
“所以得赶在它扩散前引出来。”第三针扎在足三里时，女孩突然哼了一声，眼皮颤了颤。
许光建心里一紧，天目里看见心脏周围的黑点少了一半，“拿点黄芪水来，撬开她的嘴灌一点，别太多，一小勺就行。”
付代俊手忙脚乱地倒药汤，用小勺撬开女儿的嘴。
许光建趁机把金环贴在女孩手腕上，冰凉的金属一碰到皮肤，就有层白雾顺着血管游走——他听见爷爷说：“这是在护住她的元气，别让毒把底子掏空了。”
付爱美喉咙动了动，竟把那口黄芪水咽了下去。她妈妈惊喜地捂住嘴：“她咽了！她真的咽了！”
许光建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女孩的手背上。他调整了一下银针的角度，又在血海、三阴交两个穴位各扎了一针。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瓷碗里的黑血渐渐变淡，从墨黑变成深褐，最后成了淡淡的红。
女孩的抽搐慢慢停了，呼吸也平稳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急促的喘息。
半个时辰后，许光建拔出最后一根针，用酒精棉按住针孔。他指腹在女孩人中上轻轻掐了掐：“爱美，能听见吗？听见就眨眨眼。”
女孩睫毛颤了颤，眼角滚下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进枕头里。
付代俊“扑通”跪在地上，“咚咚”往地上磕头，水泥地被磕出闷响：“谢谢小先生！谢谢许医生！你们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啊！”
许大山赶紧去扶他，却发现儿子正盯着自己的手——许光建的指尖沾着点黑血，正被金环的微光慢慢化开，像雪落在炭火上。“建儿，你没事吧？”
许光建摇摇头，把金环藏进袖口：“让她喝三天黄芪粥，少放盐，别碰凉水。每天用艾草煮水擦身子，能去去毒气。”
他往药箱里装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把咬人的狗找着，要是还活着，赶紧处理掉，别让它再咬别人。”
走出付家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晒得后背发烫。许光建摸了摸手腕，金环还在微微发烫，像揣了个小暖炉。
许大山突然在他背上拍了拍，力道不轻不重：“你的笔记，能不能借爸看看？”
许光建回头，他从怀里掏出笔记，书页间夹着的杜仲叶飘落在地：“爸，我们一起学。以后遇到不懂的，咱们父子俩一起琢磨。”
摩托在土路上颠簸，许光建望着远处的山。山尖被阳光镀上金边，像爷爷笔记里画的灵芝。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连狂犬病都能治，那长生疫苗一定也能研究成功。手腕上的金环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发出细微的“叮”声，像在说“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