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深处，一个被厚重土块半掩埋的狭窄地下空间内，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陈年腐朽的味道。
两道扭曲的阴影蜷缩在此处，它们的灵体状态极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边缘处不断有细微的灵质碎片剥落、消散。
它们正极力收敛着自身所有可能外泄的能量波动与气息，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这片死寂的黑暗。
“嘶……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一旦附身，很快就会被那些人类锁定？”
黑袍恶灵的声音直接在精神层面震荡响起，那波动中混杂着灵体受创带来的剧烈痛苦，以及一种难以接受的惊怒。
它们两个自从从那十余名玩家的围剿中侥幸逃脱后，并未死心，凭借着对自身能力的自信，又接连发动了几次袭击。
可惜，此时的玩家们早已提高了警惕，行动时最少也是四人一队，彼此呼应，攻防一体。
它们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突破配合默契的防御迅速结束战斗，几次冒险出手不仅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战果，反而在玩家们迅速的反击和援军干扰下，自身屡屡受创。
甚至有一次差点被后续赶到的、携带特殊装备的小队彻底留下。
接连的高强度战斗，以及为了摆脱追踪而频繁地、强行更换寄宿的身躯，对它们最核心的灵体造成了不可忽视的严重伤害。
而更让它们感到心悸的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整个结界外的局势变得越来越诡谲莫测。
到了后来，情况更是急转直下。
它们两个往往刚成功附身人类不到十分钟，甚至有时更短，就必然会遭遇到闻讯赶来的玩家小队精准而凶狠的围杀！
这种近乎未卜先知般的定位能力，让它们百思不得其解，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冰寒的惧意。
另一名恶灵的灵体微微波动，传递出思考的意念：“结界外面活动的人类数量确实在肉眼可见地减少……会不会是萨蕾妮正在同时注视着结界外的每一个人？”
它提出了一个可能性，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黑袍恶灵立刻发出一阵充满嘲弄意味的精神尖啸：“结界外至少还混杂着几万个分散的个体！萨蕾妮要是真有能力同时监控如此庞大的人群，我们的存在本身早就是一个笑话了，怎么可能挣扎生存到现在？”
这个猜测显然站不住脚。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先前那名恶灵的精神波动变得凝重而充满忌惮：“是人类！他们又研发出了我们不了解的新武器！就像我们之前偶然得到的那个装置一样，但这次的可能更先进、更隐蔽！能够快速筛查出谁被我们附身了。
那些在天空中不断盘旋、发出嗡鸣的大铁鸟，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眼睛，无数双眼睛……”
它传递出的意念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它们都能模糊地感觉到，整片广阔的废墟区域，仿佛正被无数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从各个角度、居高临下地死死盯住，无所遁形。
“再这样下去……我们该怎么办？”黑袍恶灵的精神波动透出一丝罕见的茫然和焦虑。
“要不了多久，所有还活着的人类都会被他们强行带入那个该死的结界内部。
到了那时，其他尚且幸存的同伴更是无处藏身。没有了他们的掩护，我们太容易被萨蕾妮盯上了。”
那前景，光是想想就让灵体发寒。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先保住我们自己再说！”另一只恶灵强行压下不安，意念中透出一股狠厉：“只要等到计划顺利完成，眼前这一切困境，都会迎刃而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它像是在安慰同伴，又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走！这里不能久留，先换个更隐蔽的地方！”
两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黯淡阴影，从临时找到的藏身点悄然窜出。
即便它们基于之前的经验，知道人类那些依靠热成像和能量探测的装备很难直接锁定纯粹的灵体状态，但它们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
它们没有选择相对空旷、易于快速移动的地带，而是始终紧贴着地面，在倒塌墙壁投下的狭窄根部阴影里，在残存建筑背光的阴暗面，在堆积如山的瓦砾形成的天然缝隙间，极其隐蔽地、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人类层出不穷、功能各异的神奇物品已经远远超乎了它们古老的认知，由不得它们不拿出十二万分的谨慎。
两只恶灵将自身的狡猾和历经无数危机锤炼出的生存本能发挥到了极致。
彻底放弃了攻击那些抱团严密、如同铁刺猬般的玩家队伍的念头，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躲藏、移动、再躲藏！活下去！
两只恶灵循着一个不起眼的、散发着污浊气味的缺口，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城市地下纵横交错的下水道系统之中。
里面是一片更加黑暗、潮湿的世界。
新旧不一的管道如同庞大地下蚁穴的通道，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看不到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霉味以及某种……
属于大量生灵聚集后产生的、混杂的“生气”。
进入其中后，它们才惊讶地发现，西城废墟之下，并不止它们两个聪明人懂得利用这片被遗忘的黑暗空间。
目光所及之处，竟然蜷缩着数百名面容惊恐、疲惫不堪的人类幸存者。
甚至，凭借着灵体间的特殊感应，它们还察觉到了少数几道同样隐藏在此、试图避过地面风暴的、相对弱小的同类气息。
这里俨然成为了一个混乱而绝望的地下避难所。
两只恶灵没有丝毫犹豫，各自迅速选定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且相对远离人群中心的幸存者身躯，强行占据了进去。
感受着这具温热的外壳带来的些许庇护感，黑袍恶灵通过精神连接对同伴说道：“呼……这里虽然人多眼杂，能暂时混淆视线，但也绝非久留之地。我们稍微休息一下，恢复些力量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