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攥着杨老太的头发,像是要把头皮扯下来。
到了宁志军家门口,宁有田松开手。
扑通!
两个人跪在地上,膝盖砸在泥土里,发出闷响。
杨老太跪在地上,眼泪流下来。
她的脸肿得老高,嘴角还在流血。
“老头子……”
杨老太的声音抖得厉害。
“你到底怎么了?”
宁有田跪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他的后背弓着,头低得很低。
汗水从下巴滴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杨老太看着宁有田的样子,心里更慌了。
嫁给这个男人几十年,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院子里,杨贵提着凳子往屋里走。
他的眼睛瞟到姐姐姐夫跪在那里,脚步停了停。
“爹,怎么……”
杨土清扛着棉被,也看见了那一幕。
杨贵咬了咬牙。
“别管!快搬!”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三个儿子不敢多问,继续搬东西。
院子里只剩下东西拖动的声音,还有杨老太压抑的哭声。
宁志军站在台阶上,眼睛盯着杨老太和宁有田跪在门口的样子。
他看了一会儿后,转身往屋里跑去。
“妈!”
宁志军推开门,冲到张根妹跟前。
江妍蹲在床边,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
“喝吧阿姨,这是白糖水,对身体好。”
江妍把碗递到张根妹嘴边。
张根妹的手还在抖,接过碗喝了几口。
甜丝丝的糖水顺着喉咙流下去,她的脸色缓了缓。
母亲的脸颊不像刚才那么白了,稍微红润了一点。
可她的手一直捂着胸口,眉头皱得紧紧的。
“妈,你胸口疼?”
宁志军蹲下来,手搭在张根妹的肩膀上。
“没事,就是有点闷。”
张根妹挤出一个笑。
宁志军的心一沉。
他太了解母亲的身体了。
前世母亲得了肺病,就是经常胸口疼,喘不上气。
后来喝药自杀,也是因为病得实在熬不住了。
“妈,你别硬撑着。”
宁志军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没事,真的。”
张根妹放下碗,拍了拍宁志军的手。
宁志军站起身,转过头看向院子。
杨老太和宁有田还跪在那里。
杨家父子还在搬东西,一趟一趟地往西屋里抬。
宁志军的拳头攥得死紧。
要不是杨老太一家的算计,母亲的病情也不会加重。
这些人为了那点钱,连人命都不顾。
宁志军的眼睛眯了起来。
今天一定要好好搅一搅宁天华的婚礼。
“志军,你别冲动。”
张根妹看出儿子眼里的怒火。
“妈,我心里有数。”
宁志军扭过头,朝张根妹笑了笑。
江妍站在一旁,目光在宁志军和张根妹之间来回扫。
“阿姨您先躺下休息,我们在这儿陪着您。”
江妍说完,扶着张根妹往床上躺。
宁志军转身走出屋子。
院子里,杨家父子已经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
宁志军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刚才根本没让宁志安去外婆家搬救兵。
外婆家在新华大队,离这里五六公里,哪里来得及。
他就是先唬一唬杨家这几人,让他们乖乖先把东西搬回来。
不过，他也不怕接亲队伍回来。
因为他还留了一手。
宁志军往院门外看了一眼。
其实，他刚才是让宁志安跑去知青点找许军。
昨天晚上他意外看见许军跟张芳华在桂树林的丑事
宁志军本来没打算管这事。
可今天，宁天华一家联合杨家人欺负他母亲。
他决定改主意了。
今天必须要让四叔的婚礼更加热闹。
此时，他已经想好了措词。
到时候让宁天华和杨家人忙着收拾烂摊子,根本没空管他。
而在另一边，路坑大队的土路上。
宁天华蹬着凤凰牌二八大杠。
他穿着一件非常平整的白衬衫,头发抹了猪油,梳得锃亮。
张芳华坐在车后座,穿着一件红色旗袍。
她的身体倚靠着宁天华的后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宁天华心里那个美啊。
今天早上他趁宁志军不在家,偷偷把那辆凤凰牌自行车骑了出来。
村里人看见他骑着这么好的车,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天华,你家这车真气派。”路边有人喊。
“那是,这可是名牌货!”宁天华扯着嗓子回应。
张芳华的手指在宁天华的肩膀上捏了捏。
“快点骑,我都快晒死了。”她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宁天华的脚蹬得更起劲了。
后面跟着一群人。
大舅杨富手里拎着两个暖水壶,二舅杨兴抱着三套棉被。
杨富的两个儿子，杨土福和杨土寿扛着四条木椅子。
杨兴的四个儿子杨土林、杨土松、杨土柏、杨土杉手里拎着搪瓷盆和布鞋。
最显眼的是张芳华手里捧着的竹编簸箕。
簸箕里摊开着整整三百块钱。
一张张大团结钞票在阳光下泛着光。
路边的村民看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天,这么多钱!”
一个大婶捂着嘴。
“张忠家可真有钱,嫁个女儿给这么多嫁妆。”
旁边的大爷啧啧嘴。
“宁天华这小子命真好,娶了个有钱媳妇。”
一群妇女在那里议论。
宁天华听着这些话,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那可不,我媳妇家条件好着呢!”
他扯着嗓子喊。
他的脑子里已经在盘算着回家后的场面了。
三舅杨贵应该把宁志军家的东西都搬到他屋里了。
木板床、木柜、棉被,全都是他的了。
到时候新房里摆得满满当当,村里人进来一看,还得再羡慕一遍。
宁天华越想越得意。
他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身后杨家一大家子人的脚步声让他心里踏实得很。
“今天要让宁志军那小野种吃不了兜着走。”
“有舅舅们撑腰，他想反抗都没门。”
宁天华扭头朝大舅杨富咧嘴笑。
杨富拎着暖水壶，脸上也是得意的笑。
“那是，咱们这么多人，他一个毛头小子能翻出什么天？”
宁天华的心里越来越美。
那些东西本来就该是他的。
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张根妹就该照顾他这个小叔子。
能让宁志军一家住在大院里，都算仁至义尽了。
“芳华，等回家你就知道咱们有多少家当了。”
宁天华回头朝张芳华挤眉弄眼。
“嗯。”
张芳华靠在车座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宁天华没注意到她的冷淡，脑子里全是回家后的场景。
这会儿，三舅杨贵应该在布置那些搬来的家当。
木板床、木柜、棉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等着他回去。
“对了，还得让他立个字据。”
宁天华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