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江城的旅程比预想中平静。专机穿越云层，下方是连绵的山脉与逐渐稠密的城镇灯火。机舱内气氛松缓了些许，连续数日在古莽山毒瘴与邪物威胁下的高度紧张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不少队员陷入沉睡，发出轻微的鼾声，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叶辰没有睡。他靠窗坐着，手中把玩着那块从古莽山谷地带回的深灰色“天外”碎片。碎片在机舱顶灯下泛着冰冷的哑光，边缘锋利的切割痕迹和内部细微的电路状纹路，无不昭示着其非比寻常的来历。神识细细扫过，那股淡薄却本质奇高的混乱冰冷意念，依旧顽固地附着其上。
“域外心魔……天外造物……”叶辰心中默念。前世登临仙帝之境，横渡诸天万界，见识过无数奇异种族、诡异文明和强横存在，但像这般充满纯粹混乱、恶意与侵蚀性，且能跨越如此遥远时空投放力量甚至物质的存在，也属罕见。此界的上古封印，当年面对的究竟是何等大敌？而古巫教所信奉的“圣祖”，又是否就是这域外心魔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其在此界的代理人？
他隐隐感觉，自己卷入的这场漩涡，其深度和危险性，恐怕远超最初“仙帝重生都市修炼”的预想。但危机往往与机遇并存。五行本源之地，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若能寻得并掌控一处真正的五行本源，他的五行衍天诀必能突飞猛进，道基彻底稳固，甚至提前凝练出更高层次的力量，应对未来的变局。
“叶顾问，还在研究那碎片？”秦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也没睡，正对着平板电脑处理一些简报。
“嗯，材质和工艺都非此界所有。749局的实验室有办法分析吗？”叶辰问道。
秦虎摇摇头，又点点头：“常规的物理化学分析，甚至一些超凡能量检测，我们都能做。但这种东西……涉及到‘规则’层面的差异，恐怕很难得出本质结论。不过，交叉比对还是有价值的。我们已经建立了专门的‘异常物质数据库’，包括之前在赤岩戈壁、黑水泽，以及这次古莽山收集到的所有非常规样本和能量残留数据。或许，当数据积累到一定程度，结合古籍记载和你们的感知描述，能发现某种规律。”
“大数据筛选和模式识别，有时确实能发现人脑忽略的关联。”叶辰表示赞同。现代科技与修真知识结合，是他此世修行路上一个有趣的辅助。
“对了，”秦虎调出一份加密文件，递给叶辰看，“这是后方信息分析部门刚传来的初步报告，关于全球范围内近五年记录的、与‘五行之力异常’或‘极端环境区域能量异常’相关的公开及秘密事件。剔除掉大部分自然现象和已知的超凡事件，还有几个点值得关注。”
叶辰接过平板，快速浏览。报告列举了七个地点：南极冰盖下某处探测到持续稳定的高温地热与强磁场紊乱；太平洋某深海沟发现生命绝迹但水元素活性异常狂暴的区域；西伯利亚永冻土突然出现小范围植被疯长且蕴含特殊木属灵能；非洲某处古老沙漠中心有周期性沙暴呈现金属光泽且伴随高频震荡；以及……位于华夏西南横断山脉深处，一个被当地少数民族称为“五彩湖”，但卫星多次拍摄均显示为普通高山湖泊，实地考察却屡屡迷失方向的疑似地点。
“横断山脉，五彩湖？”叶辰目光停留在这个描述上。这个名字，以及“迷失方向”的特性，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地点很模糊，记载多是民间传说和少数探险者语焉不详的叙述，官方地质考察和我们的常规监测都没有明确异常。但它同时涉及‘五行’中的‘水’、‘土’，以及可能的幻象（与‘金’的锐利感知或‘木’的生机迷惑不同），所以被列入了低优先级观察名单。”秦虎解释道，“如果天师道那边从古籍中能找到更具体的指向，或许可以提升其优先级。”
叶辰将平板递还：“这些信息很有用。到了江城，我和清尘道长他们会仔细研究。古巫教的动向也要加强监控，尤其是他们可能寻找‘五行精粹’的活动。”
“放心，总部已经下达了全面监控指令。古巫教这次损失不小，魇长老受伤，核心仪式节点被破坏，短时间内应该会蛰伏。但我们不会放松。”秦虎语气坚定。
飞机降落在江城郊区的某处保密机场时，已是深夜。苏小小和749局驻江城办事处的人员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叶辰等人安然无恙地下机，苏小小一直紧蹙的眉头才终于松开，快步迎了上来。
“叶辰大哥！清尘道长！秦队长！你们都没事吧？”她的目光在叶辰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眼中满是关切。
“无碍，只是消耗大了些，休养几日即可。”叶辰温和地笑了笑，示意她放心。近距离感受，苏小小身上的月华清露之气似乎比之前更加纯净凝练了，看来这段时间她也没有放松修行。
“苏姑娘有心了。”清尘道长稽首道，“山中邪祟已暂时压制，带回不少情报，还需从长计议。”
众人简单寒暄后，便乘车返回市区。叶辰、清尘、静云等人先回天师道在江城的一处清静别院落脚，秦虎则带队回749局办事处进行任务汇报和后续部署。
别院内早已准备好清净的房间和简单的药膳。叶辰沐浴更衣，服下一枚温养经脉的丹药后，并未立刻休息，而是来到专门准备的小书房。清尘和静云也很快到来，三人面前摊开了从古莽山带回的兽皮卷轴、拍摄的阵法符文照片、以及天师道提前送来的一部分相关古籍复印本。
油灯下（别院刻意保持古朴，少用现代电器，利于静心），三人开始埋头研究。
兽皮卷轴上的文字极其古老晦涩，夹杂着大量象征性的图案和能量流转示意。清尘道长学识最为渊博，结合天师道秘传的一些上古文字考据知识，艰难地解读着。
“……‘归墟之眼，纳五行之终，亦藏五行之始’……这句话似乎点明了那地方的本质，既是五行之力汇聚湮灭的终点，也可能孕育着新生？‘锁镇虚空裂痕，钥启天门之径’……这分明就是指封印和门户！‘需以五行之精，引纯灵之念，契天时地机，方可显化真形，贯通有无’……”清尘道长指着几处关键段落，眉头紧锁，“后面缺失了关键部分，关于具体地点和‘天时地机’的提示都没了。”
叶辰则重点研究那些扭曲黑塔的符文照片和“虚空引渡阵”的局部图谱。这些符文风格诡异，与地球已知的任何修真文明流派都有差异，更接近某种高度抽象化、功能化的“技术蓝图”，充满了冰冷的计算感和对空间、能量粗暴的干涉意图。
“这些符文，与其说是‘书写’，不如说是‘铭刻’或‘打印’。”叶辰指尖划过照片上一条笔直得毫无美感的能量引导纹路，“注重效率、精确和功能最大化，缺乏生命体书写自然留下的灵动与变化。这很像……某种非人文明的造物风格。”
静云道长对照着几部古籍，沉吟道：“《山海异闻录·残篇》中有提过一句，‘天倾西北，有金石自穹落，形制诡谲，非人力所能为，内蕴异力，可扰地脉’，描述与这些黑塔材质有些相似。而《云笈七签》某位前辈游记里，模糊提及西南群山深处，有‘幻水迷踪之地’，入之则方向尽失，所见非实，疑为上古水、土、幻三力交织残留之异象。”
“幻水迷踪……方向尽失……”叶辰想起秦虎提到的横断山脉“五彩湖”传说，“这与我们已知的某个疑似地点特征吻合。水、土、幻……幻象之力，未必独立，可能是五行之力在某些特殊条件下交织变异产生的效果。金主锐利洞察，木主生机感知，水主变幻，火主破妄，土主厚重定锚。若一处地方五行之力混杂扭曲，产生令人迷失的幻象，完全可能。”
清尘道长眼睛一亮：“叶小友言之有理！单纯五行之地，往往特征鲜明。但若是五行交汇且紊乱之处，反而可能因为力量互相干扰、对冲、衍生，表现出更加复杂难明的异象，比如这‘幻水迷踪’！横断山脉那个‘五彩湖’传说，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但也可能是陷阱，或者并非我们要找的‘五行归墟之眼’。”叶辰保持冷静，“需要更多证据。天师道能否动用一些特殊的探测法器，或者古老的占卜、推演之术，对这个方向进行模糊的感应？”
清尘捋须沉思：“大型的‘周天星斗推演阵’需要准备和诸多条件，且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不过，掌门师兄前日传讯，提及他近日静坐感悟天机，偶得一丝灵兆，指向西南方向有‘五行之机’扰动，与浊气上升之象交织。这或许可与‘五彩湖’线索相互印证。”
“西南方向，五行之机与浊气交织……”叶辰若有所思。古巫教活动频繁，他们寻找五行精粹必然也会扰动相关地点的气机，浊气上升或许就是指他们的邪法活动。这确实是个值得注意的方向。
“还有，”静云道长从一堆古籍中抽出一本纸张泛黄、边缘破损严重的线装书，“这是别院收藏的一本清末本地修士的游记手札，并非什么高深功法，多是记载江城及周边山川风物、奇闻异事。里面提到一件事，我觉得有点意思。”
她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段毛笔小楷：“‘光绪年间，有樵夫于西山深处迷途，见一五彩雾潭，潭水斑斓却清澈见底，中有游鱼若琉璃所铸，触碰即散。潭边有异石，色分五色，按五行方位排列，中心空陷，似曾有物。樵夫取一赤色石归，石触手温润，数日后色泽黯淡，化为凡石。彼时愚以为奇，然多方查访，再无踪迹，疑为山精幻术尔。’”
“西山？江城西边那片山脉？”叶辰问道。
“正是。不过那是百年前的记载，西山如今大半开发成了森林公园和景区，若有异处，早该被发现。”静云道长道，“但这描述——五彩雾潭、五行方位异石、中心空陷……与‘五行汇聚’之地的某些特征隐隐相符。最重要的是，‘游鱼若琉璃所铸，触碰即散’，这很像高度凝结的纯净元素灵机短暂化形之象！”
叶辰和清尘对视一眼。游记描述虽简略，且年代久远，但细节颇具神异色彩，不似完全杜撰。尤其是“元素灵机化形”这一点，非亲身经历或见识广博者难以编造。
“西山……”叶辰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距离近，方便探查。即便不是真正的五行本源之地，也可能是一处小型五行灵机汇聚点，或许残留有一些线索，或者……曾经是，后来灵机散逸了。”
“明日我们可去西山一探，权当验证这份手札的记载，也熟悉一下探寻此类地点的方法。”清尘道长提议，“若有发现最好，若无，也不耽误正事。”
叶辰点头同意。寻找五行本源之地如同大海捞针，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能轻易放过。西山之行，正好可以作为一次预演。
就在这时，叶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别院内为了与外界联系，还是配备了必要通讯设备）。是秦虎发来的加密信息。
“叶顾问，刚收到国际分部转来的一条未经证实的情报。南美洲安第斯山脉某处印加帝国古老遗址附近，近期有异常能量波动和地质微震，监测到类似‘土’、‘金’双属性高纯度灵能短暂爆发的迹象。有当地目击者报告看到‘金色的山体流动’和‘大地低鸣’。同时，我们监控到有身份不明的、疑似与‘阴影教派’有关的超凡者在该区域活动。已将该地点加入观察列表，优先级调高。”
阴影教派……他们也动了吗？而且目标似乎也是五行相关？
叶辰回复收到，并将西山探查的计划简单告知秦虎，请他安排必要的远程支援和情报接应。
放下手机，叶辰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江城灯火阑珊，一片宁静。但这宁静之下，暗流正在加速涌动。古巫教、阴影教派、域外心魔、五行本源……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西山，会是下一个起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