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经济独立”论之后,靖王府的气氛便悄然变得有些微妙。
沈玦表面上依旧沉稳矜贵,处理公务、入宫议事,与往常并无不同。
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位王爷待在书房的时间似乎更长了,召见各路属官、幕僚的频率也略有增加,甚至连他名下的几家核心产业的账目,也突然要求得更勤、更细了。
这日,王府核心幕僚,掌管沈玦部分隐秘商业版图的赵先生,便被沈玦留到了深夜。
书房内,烛火通明。
沈玦指着摊开的一份江南织造局的密报,眉头微锁:“赵先生,你看此处,去岁引入的新式织机,效率虽提升了二成,但成品率却下降了半成,损耗增加。长久来看,利润并未有显着增长,反而可能影响高端绸缎的品质口碑。可有改良之法?”
赵先生捻着胡须,沉吟道:“王爷明察。此事老夫也有关注,已责令工匠加紧研究,但进展缓慢。或许……可尝试从苏杭两地再重金聘请几位顶尖匠师?”
沈玦指尖敲了敲桌面,脑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林墨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以及她那些“流程优化”、“标准化作业”、“员工激励”之类的怪词。
他清了清嗓子,状似随意地问道:“若依你之见,除了更换匠师,有无可能在现有织机和管理流程上做些文章?比如……优化操作步骤,明确奖惩,提升那些织工的……嗯,‘积极性’?”
赵先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王爷会关注到如此具体的管理细节,这不像王爷一贯只抓大方向、看最终结果的风格。
他谨慎答道:“王爷思虑周全。只是……工匠之事,自有管事督促,奖惩亦有旧例。若要大动干戈,恐生事端,且效果未必显着。”
沈玦闻言,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烦躁。
他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想用林墨那套思维去解决问题,却发现手下的人似乎并不能立刻领会。
这种“思维鸿沟”让他有些无力,也更清晰地意识到,林墨那套东西,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
他挥挥手,让赵先生先退下,独自对着跳跃的烛火出神。
所以,他想要在“事业”上与她并驾齐驱,甚至隐隐压过她一头,光靠他现有的资源和手段还不够,他还得……学习?学习他那位“雇员”兼“准王妃”的思维模式?
这个认知让靖王殿下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沈玦,竟要偷偷学习自己“手下”的本事?
然而,一想到林墨盘点她那个小樟木箱时,眼中闪烁的、属于小狐狸般狡黠而满足的光芒,沈玦便觉得,这点“不是滋味”似乎也可以忍受。
他拿起笔,铺开一张白纸,开始尝试像林墨那样,罗列织造局目前的问题、可能的原因、以及……或许可以尝试的“非传统”解决方案。
字迹依旧凌厉潇洒,但思考的角度,却悄然发生了偏移。
与此同时,听雪轩内,林墨刚刚送走一位借着拜访之名、实则来咨询“如何不动声色地让夫君注意到自己新换了熏香并觉得惊艳”的伯爵府小姐,收获了一对品相极佳的珍珠耳坠。
她心情颇好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将耳坠放入樟木箱,听着那轻微的“咔哒”声,感觉无比悦耳。
春桃在一旁一边整理着各府送来的拜帖和“咨询预约”,一边嘀咕:“小姐,您说王爷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啊?感觉他名下那些铺子的管事们,来往王府都勤快了许多。”
林墨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算盘珠子:“甲方爸爸嘛,日理万机,总有些我们打工人不知道的大项目要操心。我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顺便搞点小副业,不给他添乱就行。”
她可没忘了自己的“本职”是帮沈玦处理公关危机,至于他其他的商业帝国运作,她暂时没资格也没兴趣插手。
她只是隐约觉得,最近沈玦看她的眼神,除了以往的探究、欣赏和偶尔的无语外,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较劲?
就像顶级掠食者发现了另一只值得认真对待的同类。
林墨耸耸肩,将这归结于自己的错觉。
毕竟,在靖王殿下眼中,她大概始终是一颗有趣又有点用处的“棋子”吧?
虽然这颗“棋子”现在有点过于能蹦跶,还偷偷藏了不少私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