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的声音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秦湘湘心头的绝望与寒意。
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拨开洞口的藤蔓。月光下,陈锋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脚边,躺着两名眼神麻木的“药人”,咽喉处各插着一支细小的弩箭,悄无声息。
“陈统领……”秦湘湘声音沙哑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陈锋看到她肩头染血、脸色惨白、几乎虚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凝重。他迅速上前,低声道:“得罪了,王妃。” 随即一把将她背起,动作迅捷却异常平稳,尽量避免触碰她的伤口。
“外面情况如何?那黑袍人呢?”秦湘湘伏在他背上,急促地问道。
“大部分追兵已被属下引开或解决,但那黑袍首领修为高深,感知敏锐,属下不敢过于靠近,只是远远缀着,发现您的气息在此消失才冒险过来。”陈锋一边借着阴影快速移动,一边低语,“他此刻应该还在附近搜索,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陈锋显然对皇宫地形了如指掌,他背着秦湘湘,专挑最偏僻、守卫最松懈的路径,身形如同鬼魅,巧妙地避开了一队队巡逻的侍卫和暗处可能存在的眼线。他的轻功极高,即使背着一个人,也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秦湘湘伏在他背上,能感受到他肌肉紧绷,气息绵长,显然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她心中稍定,至少暂时安全了。她忍着剧痛,低声将凝香阁地下密室的所见所闻,以及被黑袍人发现、亡命奔逃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告知了陈锋。
“……那密室是黑巫教据点,在用活人进行某种实验或训练,那黑袍人,就是玄幽祠救走伏瑶的那个高手!我画下了里面的布局……”她艰难地想从怀中取出那方绢布。
“王妃,证据回去再看,先离开这里要紧!”陈锋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秦湘湘也知道此刻不是详谈之时,只好作罢,将绢布重新塞回怀中,集中精神留意周围的动静。
陈锋带着她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处靠近冷宫的废弃宫墙下。这里杂草丛生,荒凉僻静。他放下秦湘湘,在墙根处摸索片刻,竟推开了一块伪装的石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般的狭窄通道。
“这是早年宫中一位失势太监留下的密道,直通宫外一条废弃的巷弄,王爷也是偶然得知。”陈锋解释道,“王妃,请快!”
秦湘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匍匐钻入通道。通道内阴暗潮湿,充满霉味,但此刻无疑是唯一的生路。陈锋紧随其后,进入后从内部将石板重新合拢。
两人在黑暗中爬行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终于透来微光。爬出出口,果然是一条堆满杂物、荒废已久的死胡同,已然身在宫墙之外。
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静静地停在巷口阴影处。车夫看到他们,立刻掀开车帘。
陈锋将秦湘湘扶上马车,对车夫低喝一声:“回府,走暗线!”随即自己也钻入车内。
马车缓缓启动,悄无声息地融入京城的夜色之中。
车内,秦湘湘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让她几乎坐不稳。她靠在车壁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陈锋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干净布条:“王妃,得罪,必须先为您止血。”
秦湘湘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陈锋手法熟练地撕开她肩头被血浸透的夜行衣,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时,眉头紧锁。他仔细地清理伤口,撒上药粉,然后用布条紧紧包扎。整个过程,秦湘湘咬紧牙关,冷汗涔涔,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处理完伤口,陈锋又递过一个水囊和一枚散发着清香的药丸:“这是王府秘制的补血丹,能暂缓伤势。”
秦湘湘接过,吞下药丸,又喝了几口水,感觉那股眩晕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王爷……如何知道我在宫中遇险?”她喘息着问道。
陈锋沉声道:“王爷虽未亲至,但宫中眼线遍布。寿宴开始后不久,眼线就发现凝香阁附近有异动,似乎有高手在搜寻什么。王爷立刻判断可能与您有关,命属下带人潜入接应。属下赶到西苑时,正赶上那黑袍人带着大批‘药人’在搜索,循着痕迹才找到了您。”
秦湘湘心中了然,祁瑾晏果然在宫中布下了天罗地网。这次若非他及时派人接应,自己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那黑袍人……实力深不可测。”她心有余悸。
“是,属下远远感受到他的气息,恐怕不在全盛时期的王爷之下。”陈锋语气凝重,“黑巫教在京城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根深蒂固,而且……竟然能隐藏在皇宫大内!”
这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并未直接回王府,而是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从一条密道悄然驶入王府后院。
沧澜院,密室。
祁瑾晏负手立于窗前,听到身后石门开启的声音,缓缓转过身。
当他看到被陈锋搀扶着、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的秦湘湘时,深邃的眼眸中骤然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但瞬间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听不出喜怒。
陈锋将秦湘湘扶到软榻上坐下,单膝跪地,将宫中发生的一切,包括秦湘湘的发现、被追杀、以及他救援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遍。
祁瑾晏静静听着,目光落在秦湘湘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方染血的绢布上。
秦湘湘强撑着将绢布递过去,声音虚弱却清晰:“这是……凝香阁地下密室的布局……还有那黑袍人的背影……王爷……请看……”
祁瑾晏接过绢布,展开。虽然绘制仓促,线条粗糙,但血池、铁笼、器皿、以及那黑袍人的身形特征,都清晰可辨。他的目光在黑袍人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
“果然……是他。”祁瑾晏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寒意。
“王爷认得此人?”秦湘湘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含义。
祁瑾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绢布缓缓收起,目光重新落到秦湘湘身上,看着她肩头渗血的绷带和惨白的脸,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做得很好。这份证据,很重要。”
他转向陈锋:“立刻去查,凝香阁今日之后的所有动静,尤其是那黑袍人的去向。加派人手,监控所有可能与黑巫教有关的据点。还有……宫里那位最近的动向。”
“是!”陈锋领命,看了一眼秦湘湘,迟疑道:“王爷,王妃的伤……”
“去请林老。”祁瑾晏吩咐道。林老是王府供养的一位医术高超、且绝对可靠的老医师,擅长处理各种疑难杂症和外伤。
陈锋这才放心,躬身退下。
密室内只剩下祁瑾晏和秦湘湘两人。
祁瑾晏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复杂:“为了取证,差点把命搭上,值得吗?”
秦湘湘靠在软垫上,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反问道:“王爷觉得,是我的命重要,还是揪出幕后黑手、避免更多人沦为血池中的‘药人’重要?”
祁瑾晏凝视着她,没有回答。眼前的女子,明明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厥,但那双眼眸中的坚韧与锋芒,却比任何利器都要耀眼。她不仅胆大妄为,而且……心中似乎还存着一份与他这等权谋者不同的东西。
“好好养伤。”最终,他只说了这四个字,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疏离,“接下来的事,交给本王。”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密室。
秦湘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排山倒海的疲惫和剧痛便席卷而来。但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或许暂时过去,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凝香阁的秘密暴露,黑袍人的身份被祁瑾晏认出,皇帝与黑巫教勾结的嫌疑急剧上升……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为激烈、更为凶险的博弈。
而她,必须尽快恢复过来。
林老很快到来,为秦湘湘仔细处理了伤口,又重新开了内服外用的方子。药物的作用下,秦湘湘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这一夜,京城表面依旧平静,但摄政王府内,以及某些隐藏在暗处的角落,却已暗潮汹涌,风暴将至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