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就下了一上午，下午就重新阴了天。
接连几天，总也是阴阴沉沉。
明明周五沈衍礼下午都没课，宋娇娇在店里左等右等，过两点了都没看见人。
电影制片厂办公室。
这厂子里常驻的领导少，那些导演、演员，不是全国各地到处跑，就是聚一起研究、回家休养。
郑国这种就纯属吃干饭的，自己一间办公室，不需要接待外宾、审片的时候，他就在屋里无所事事，喝茶看小说看电影。
太闲了。
最近还沉迷上养鸟，木笼子里养着只乌漆嘛黑的八哥，见到人就吹流氓哨。
郑国端着杯茶放沈衍礼面前，一言难尽：“弟媳不给你钱？不能吧。”
要说宋娇娇对沈衍礼不好，那他是不信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那肯定不是。”
沈衍礼道：“但娇娇说想买块手表，我总不能花她的钱吧。”
“你们私下里分这么清楚？”郑国就想不明白了。
沈衍礼皱眉道：“谁跟你说的？”
郑国身体后仰，匪夷所思：“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想买手表，还舍不得花弟媳的钱。什么弟媳的钱，那不是你俩的钱吗？当初开铺子不都是你掏的？这账你们能算得清？”
“这不是一回事儿。”
“怎么就不是一回事儿？”
“娇娇赚钱很不容易的。要买，我肯定要给她买个好的，那一块好点的手表都好几百，那她得忙一个来月。你就说，这个忙你帮不帮吧。”
郑国喉头哽着，最后骂骂咧咧掏出来腰包：“我真服你了。”
他妈的。
这到时候买了，究竟该算谁送的？
他打开包一撑里面压根凑不起来二百，他把外套往身上一披说道：“你等等，我找我们领导预支工资去。”
临了郑国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踩着皮鞋咣咣走了，没过多久，他重新折返，拿着信封，撂在沈衍礼面前，拉着椅子重新坐下：“我说老沈，日子也不能是这么过的吧？”
沈衍礼把里面的钱点了点，说道：“再给点。”
郑国呼吸一滞。
他妈的。
左右保不住钱包里面这点钱了呗。
他腾手把钱包直接丢过去：“你自己拿吧。”
“行，就当是我借的。什么时候还你别问。”
“我也没指望，你拿着用就是了。”
郑国嗤笑着，又更加不解：“我看弟媳那摊子做的也不错，上次给顾家做宴挺长脸，也挣不少，日子红红火火的，你怎么能这样？”
“唉，说起这个。我让中介去打听房子的事情，左右价格都不对劲。你帮我找找，看看谁家要卖房子的，娇娇要买套房子。”沈衍礼顺势道。
郑国一把将空了的钱包抽过来，重申道：“我可买不起房子，你别想着问我要那么多。”
“你想什么呢？”
沈衍礼气笑：“你兜里这仨瓜俩枣，也就能买点中看不中用的小东西。买房子我俩有钱。”
“你说的是人话吗？”郑国恼了：“买房子有钱，买手表你问我要，还说我这是仨瓜俩枣？”
沈衍礼知道他没生气，腿翘着交叠，把钱撂一边说道：“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对，日子也不能这么过。要不想给媳妇买点东西都犯难。”
“你们家投钢铁生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现在回本寥寥无几，不过前景还算不错。放心，就赚个两年，我家就把股份上交。”
沈衍礼点点头，问道：“你看前段时间房改房、商品的新闻没有？”
郑国还想跟他说呢，连忙正色道：“你别说，你这个脑子，有时候我都害怕。你怎么能料到这一步？怎么，你现在有想法？不过这个事情可牵扯不少，这政策我坦白说，我听长辈们讲一时半会落不了地。”
可不是吗。
本来是分配。就算没大功劳，也能住上房子，就交点微薄的租金就能用。
以后都得靠自己买。
按照那个政策下来，眼见着就有不少油水可以捞。
但底下的人肯定不乐意。
“我准备找工地先混一混。”沈衍礼道。
郑国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哑声道：“不至于吧，扛沙包去啊，就你这身板。工头能给你饭吃就不错了。你要缺钱，兄弟给你想想招嘛。”
“你动动脑子，扛沙包才几个钱？”
沈衍礼道：“到时候要接房改房，你手里得靠谱的人啊。我就这么跟你说，房改房落实了之后，那上面会全包吗？肯定跟现在做生意一样往外面放，谁有能力谁承包这个工程。”
“没过硬的实力你怎么抢？更何况，商会那群人到时候肯定是要参与，我去跟他们砸钱抢人？我疯了？所以等真放开，再去找合适的人，绝对比登天都难，机会那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还有，那不去深入研究，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浑水摸鱼的，底下的人有没有糊弄你。先研究明白，再挖点人。它什么时候落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得有人。有人，我还怕没工程项目，新城改造的一大堆，哪怕是修马路，我找找关系也能摸两道吧。”
要不说术业有专攻。
郑国吃喝玩乐行。
说这个，他就脑袋发懵，最后点点头道：“行，那你到时候缺钱，我找我爸。咱俩一起搞。”
“说什么一起不一起的，带你喝个汤肯定没问题。”
沈衍礼看了一眼表，说道：“我得走了，不然娇娇又该嘀咕我往哪跑了。”
“看这么紧啊？”郑国打趣道。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宋娇娇有没有这么想沈衍礼不太清楚。
但有些神仙都已经开始脑补他找人投怀送抱了。
真丧良心！
沈衍礼用信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了啊兄弟。”
“妈的，要钱的时候喊老子兄弟，没钱就让老子滚一边去，真有你的。”郑国笑骂道。
郑国左右真想不明白沈衍礼这是什么脑回路。
他媳妇赚钱不容易。
他赚钱就容易？
郑国朝八哥吹了声口哨，八哥也跟他对着吹口哨，他乐了。
好吧。
好像是清闲了点。
沈衍礼回来的时候都快两点半了，电影制片厂离这边有一段距离，离学校也远。时间都用路上了。
宋娇娇正晃着小羊的摇篮，秀梅看见人招呼道：“娇娇，你男人回来了。今天放学晚啊，小沈。”
“出去了一趟。”
沈衍礼笑道，走到她身边，瞧见方辰家大胖小子正朝宋娇娇乐着呢。发现媳妇一眼也不看他，他俯身道：“今天下午还有空，咱们现在去百货大楼还有王井转转吧？店让秀梅嫂子看着。不是想买表吗，这样周六日，还能多休息休息。”
“你跟我过来。”
宋娇娇手一停，扯住沈衍礼袖子往厨房拽。
厨房现在就冯姐一个人，埋头洗着送进来的碗跟筷子。
宋娇娇伸手就往他身上摸，摸了一圈，从他裤子口袋揪出来信封，拆开往里面一看，果不其然是一沓钱，她仰头问道：“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