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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剑阁峡谷的天空染成一片浑浊的暗红,风裹着血腥味掠过崖壁,刮在人脸上带着刺人的凉意。空地上的血渍早已凝固成暗褐色,马蹄踏过尸骸时溅起的碎肉与尘土,在昏暗中划出一道道短暂的轨迹。庄凯那声“看我这三十六路天龙矛法”的呐喊还未消散在风里,他胯下踏夜已率先发难——踏夜似是感知到主人的战意,前蹄猛地刨向地面,溅起的碎石混着血污飞向半空,随即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张任冲去。

张任的战马虽不及踏夜神骏,却也跟着主人拼杀了半日,此刻听到对手战马的嘶鸣,竟也激起几分血性,四蹄翻飞,载着张任迎了上去。两骑对冲的瞬间,峡谷里仿佛只剩下马蹄踏地的“咚咚”声,那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沉,像是要把这满是尸骸的土地再踩碎几分。

“铛——!”

轩辕镍铁矛与虎头枪终于在半空相撞,矛尖与枪尖死死咬合在一起,两件兵器碰撞出的火星顺着兵刃的缝隙迸射而出,有的落在地上的血渍里,“滋啦”一声冒出白烟;有的溅在甲片上,弹起老高,又重重砸落。这一声巨响震得周围观战的人耳膜发疼,离得近的西凉士兵只觉胸口发闷,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张任的战马更是被震得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胡乱蹬踏,若非张任死死攥着缰绳,险些将他甩落。

庄凯只觉一股螺旋状的巧劲顺着矛杆传来,那力道不像直来直去的冲撞,反倒像拧麻花般试图搅开他的握力——他瞬间便认出,这是百鸟朝凤枪法里的“旋劲”,专破对手的握持之力。他不敢怠慢,左臂猛地绷紧,肌肉贲张得将甲胄的肩甲顶起一道褶皱,右手手腕顺势下沉,轩辕镍铁矛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矛身如恶龙翻身般剧烈转动,“龙蟠”一式自然而然地展开。这一式最擅化解旋劲,矛身转动的力道与张任的枪劲相反,如同两条逆向缠绕的绳索,“咔”的一声脆响,竟硬生生将虎头枪的旋劲崩开。

张任的虎口瞬间传来一阵麻意,他握着枪杆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半分。他心中凛然——自他学成百鸟朝凤枪法以来,这“旋劲”极少有人能如此轻易化解,更别说用这般刚猛的力道直接崩开。他来不及细想,借着枪劲被崩开的间隙,手腕猛地一抖,虎头枪的枪尖瞬间炸开十道寒芒。那些寒芒虚实难辨,有的是枪尖真正的轨迹,直指庄凯的面门、咽喉、心窝三处要害;有的却是枪杆带动空气形成的虚影,专门扰乱视线。这正是百鸟朝凤枪法的精髓,,虚实相生,让对手难辨真假。

“来得好!”庄凯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他等待的就是张任这全力一击。天龙矛法在他手中彻底铺展开来,这门由天龙戟法改编的战技,既保留了戟法的霸烈,又融入了矛的迅疾,此刻在他手中竟生出几分龙吟之势。只见乌黑的矛影在他身前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矛尖转动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如同龙鳞覆盖周身,将那些如凤啄般的枪影尽数挡在外面。

“叮叮叮!铛铛铛!”

兵刃碰撞的声音瞬间密集起来,像骤雨打在芭蕉叶上,急促而响亮。时而碰撞轻脆,是枪尖擦过矛身;时而碰撞沉闷,是枪杆与矛杆实打实的相撞。庄凯的呼吸渐渐粗重,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滴在战甲上,又顺着战甲滑落到身体里,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能感觉到张任的枪法越来越快,那些虚虚实实的枪影几乎没有间隙,若稍有不慎,便会被真正的枪尖刺中。

张任的状态比庄凯更甚,他的肩膀伤口本就未愈,此刻连续发力,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枪杆上,让他握枪的手愈发滑腻。可他不敢有半分松懈,每一次出枪都倾尽全身力气,那些枪影不仅是攻击,更是他维持战意的支撑——他知道,自己一旦慢下来,就再也挡不住庄凯的矛。

二十回合转瞬即逝,两骑在错马而过的瞬间,庄凯与张任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庄凯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还有一丝了然——他已摸透张任的节奏,若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那些虚虚实实的枪影耗光体力。张任的眼神里则满是凝重,他从庄凯的矛法里感受到了一种碾压性的力量,那是常年在沙场搏杀才能养出的悍勇,是他在益州偏安多年从未接触过的狠劲。

“不能再等了!”庄凯心中暗忖,在两骑错开的刹那,他猛地勒住踏夜的缰绳。踏夜极通人性,瞬间停下脚步,前蹄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随即人立而起,将庄凯的身体抬高半尺。庄凯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手中的轩辕镍铁矛突然变势——之前沉稳的守势瞬间转为狂猛的进攻,矛尖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呜”声,朝着刚转过身的张任砸去!

这一式没有花哨的变化,只有最直接的霸道。矛身先是横着扫向张任的腰侧,力道之大,竟带起一阵劲风,吹得张任的长发向后飘起;张任仓促间用枪杆格挡,“铛”的一声巨响,他只觉一股巨力顺着枪杆传来,手臂瞬间酸麻,战马也被这股力道带得向侧面退了两步。不等他稳住身形,庄凯的矛又直捅而来,矛尖直指他的胸口护心镜,速度快得让他几乎来不及反应;他只能再次硬接,枪杆与矛尖碰撞的瞬间,他的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枪杆流了下来。

紧接着,庄凯的矛再次横扫,这一次目标是张任的战马马腿。张任大惊,连忙提缰,战马吃痛跃起,才堪堪避开这一击,可马腹还是被矛尖擦到,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铛!铛!铛!”

连续三次硬接,张任的手臂已经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他的甲片被矛风扫到多处,有的地方已经凹陷变形,有的地方则被划开小口。他心中骇然——庄凯的臂力竟恐怖到这种地步!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有一块巨石砸在他的枪杆上,若不是他多年练枪打下的底子,恐怕早已弃枪认输。

周围观战的人群里,马超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握着虎头湛金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想起当年在界溪与庄凯的那场对决,自己与庄凯从步战斗到马战,最终以自己力竭告负,庄凯却始终游刃有余,从那刻开始,自己便以追赶庄凯为目标,苦练枪法。可此刻看着庄凯施展出的天龙矛法,他才明白,自己当初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原来大公子当初与我对决时,并没尽全力……”马超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震惊,还有一丝不甘——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武艺已是除了庄凯以外的顶尖,可此刻看了两人的决斗才知道,自己与张任之间,也有着不小的差距。

赵虎在一边观摩,此时他的身体猛地站直,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他跟着庄凯多年,知道他很厉害,自己的刀法也还是他教的,却从未见过庄凯用出这般霸道的矛法。“这……这还是我认识的大公子吗?”赵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那里还留着上次被张任枪杆砸中的淤青,“之前看张任那老小子的枪法,还觉得他够猛了,没想到大公子更狠……”他的手心不自觉地冒出冷汗,若是此刻站在庄凯对面的是他,恐怕撑不过二十回合。

姜冏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他按在刀鞘上的手也松了下来。之前他还担心庄凯会被张任的巧劲缠住,可此刻看着庄凯以力破巧,将张任压得节节败退,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天龙矛法……果然名不虚传。”姜冏低声赞叹,他想起庄凯曾说过,这门矛法是根据李彦的天龙戟法改编而来,此刻看来,不仅保留了戟法的霸烈,更添了几分灵活,“大公子如此神勇,何愁天下不定。”

马岱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他看着张任被庄凯压制的模样,后背再次冒出冷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震惊!

战场中央,张任终于意识到不能再硬接。他看着庄凯再次砸来的矛,深吸一口气,突然松开了握着枪杆的右手,只靠左手单握枪杆。在庄凯的矛即将砸中枪杆的瞬间,他手腕猛地一翻,虎头枪突然改变方向,顺着矛杆的缝隙滑了过去,枪尖如同灵蛇出洞,直指庄凯的手腕——这是他把百鸟朝凤枪的“灵巧”发挥到极致的一招,放弃硬接,专攻庄凯的发力死角。

庄凯没想到张任会突然变招,连忙收矛格挡,可还是慢了半分,矛杆被枪尖擦过,划出几道火星。“好一招灵蛇出洞!”庄凯赞叹一声,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借着收矛的力道,再次发起进攻,矛尖直指张任的左手——张任单手握枪,左手是他唯一的发力点,只要缠住他的左手,就能破了他的巧劲。

张任见状,连忙松开左手,改用右手握枪,同时战马猛地盘旋起来,绕着庄凯转圈。虎头枪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随着战马的转动,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时而攻向庄凯的马腿,时而刺向庄凯的腰侧,时而又转向庄凯的面门,每一次出枪都角度刁钻,让人防不胜防。这正是百鸟朝凤枪法的另一特点,枪影随马动,让人难以锁定真正的攻击方向。

五十回合再次过去,两人都已杀得汗透重甲。庄凯的金黄战甲被张任的枪尖挑开一道裂口,露出里面的内衬,内衬上已被汗水浸透,还沾着几点血渍——那是之前被枪尖擦过留下的。张任的战盔在一次错马时被庄凯的矛风扫落,长发披散在肩上,汗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沾在满是血污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悍勇,也多了几分狼狈。

两人的呼吸都已粗重如牛,每一次出枪、每一次挥矛,都要倾尽全身力气。庄凯的手臂也开始发酸,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他能感觉到,张任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他的枪法虽然依旧灵巧,却比之前慢了半分。

“该结束了!”庄凯心中暗忖,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勒住踏夜,在战马停下的瞬间,他将全身力气都聚集到手中的轩辕镍铁矛上。矛身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颤,仿佛有龙吟之声从矛杆里传出,紧接着,矛影如同长江大河般连绵不绝地朝着张任涌去——这是天龙矛法的最后一式,刚猛霸道,如同恶龙灭世!

这一式没有虚招,只有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气。矛尖时而砸、时而捅、时而扫,每一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仿佛真有一条黑色恶龙从矛影中冲出,要将张任吞噬。周围的风都仿佛被这股杀气冻结,观战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战马都停止了嘶鸣。

张任看着涌来的矛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是庄凯的杀招,若是挡不住,今日便要战死于此。他也将全身力气都聚集手中的虎头枪,枪尖突然炸开数道耀眼的寒芒,那些寒芒如凤凰展翅般笼罩在张任身前!

轩辕镍铁矛与虎头枪在半空相撞,两者的碰撞声达到了顶点,火星四溅!张任的身体被震得从马背上微微抬起,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是被震伤了内脏;庄凯也不好受,他的手臂再次麻了,若不是踏夜稳稳地托着他,他险些从马背上摔落。

八十回合!

就在这胜负即将分晓的刹那,张任胯下的战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这匹战马已经陪张任拼杀了整整一天,之前被庄凯的矛尖擦到马腹,流了不少血,此刻又连续承受了数十次巨力冲击与高速变向,终于支撑不住。它的前蹄突然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的碎石上,鲜血瞬间从马膝处渗了出来。

正全力运枪的张任猝不及防,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从马背上猛地甩飞出去。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枪杆,可手心的汗水与鲜血让他抓握不住,虎头枪从他手中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摔落在数步之外,枪尖插入地面,枪身还在微微颤抖。

张任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尘土被震得扬起半尺高。他的后背重重撞在一具尸体的胸口,那具尸体早已僵硬,坚硬的甲片硌得他后背生疼,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战袍。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手臂却酸麻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凯勒住踏夜,缓缓走到他面前。

庄凯手中的轩辕镍铁矛尖停在张任的胸口上方三寸处,没有再落下。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汗水顺着下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砸在张任的手边。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张任,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对对手的尊重,沉声道:“张任,今日之败非你之过,实乃天意也。”

张任躺在地上,看着悬在胸口的矛尖,又看了看远处倒在地上的战马,还有那杆孤零零的虎头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不甘,有绝望,还有一丝释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夕阳终于落下西山,峡谷里的光线彻底暗了下来。周围的西凉兵和被俘的益州兵都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一人说话,只有风裹着血腥味,在空地上缓缓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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