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军营的号角声便刺破了宁静。法正身着半旧的青布官袍，如往常般在营中巡查，目光扫过操练的士兵，却无往日的散漫 —— 昨夜与庄凯议定招揽李严的计划，此刻他心中既有期待，又有几分紧张。他深知李严性格刚直，且对 “反复易主” 极为在意，想要说动他，绝非易事。
辰时刚过，法正整理好衣袍，径直前往成都令府。府门前的石狮子威严矗立，门吏见是法正，连忙躬身行礼：“法大人，您来了！李大人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法正点头致谢，推门而入。书房内，李严正埋首于案牍之中，手中的毛笔在竹简上快速书写，眉头微蹙，显然是在处理棘手的民政事务。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望去，见是法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孝直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莫不是又想找我喝两杯？”
法正走到案前，笑着落座：“今日来，一是想看看你，二是有件事想请教你。永年兄的母亲近日要过寿，我想送些绸缎布匹作为贺礼，你掌管成都民政，想必知道哪家绸缎庄的货最好？”
李严放下毛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永年兄为人刚正不阿，送名贵珠宝他定然不收，绸缎布匹倒是实用。要说成都的绸缎庄，当属城东的王记绸缎庄最好 —— 那里的蜀锦花色齐全，质地也佳，不少官员和士族都去那里采购。”
法正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正好你也帮我掌掌眼，免得我挑错了样式。”
李严本就被案牍之事烦得头疼，闻言欣然应允：“也好，正好出去透透气。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令府，沿着青石板路向东行去。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路边的商贩吆喝着新鲜的蔬果，孩童们在巷口追逐打闹，一派市井祥和之景。
“正方兄，” 法正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如今贵为成都令，掌管成都的人员流动、物资调配、治安舆情，可谓是手握实权，日后若能进入州牧府核心圈，可别忘了照拂我这个闲职校尉啊。”
李严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自嘲。他苦笑一声：“孝直兄，你就别取笑我了。成都令不过是个空名头，我哪有什么实权？主公只信任东州旧部，像我这样半路投奔的人，他从来都信不过。州牧府的人私下都叫我‘李管章’—— 除了在法令上盖个章，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失落：“我本以为投奔主公能施展抱负，却没想到依旧是郁郁不得志。这成都令当得，比在刘表麾下时还要憋屈。”
法正心中了然，轻声道：“正方兄别急，很快，你就有机会施展才能了。”
李严闻言一怔，正想追问，两人已来到王记绸缎庄前。店铺门楣上的 “王记绸缎庄” 牌匾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王掌柜见两人到来，连忙上前拱手笑道：“李大人、法大人，今日是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是要选绸缎吗？”
法正点头：“正是。永年兄的母亲过寿，我们来选些布匹作为贺礼。”
王掌柜热情地将两人迎入店内，店内的货架上摆满了各色绸缎，却多是些质地粗糙、花色陈旧的次品。李严皱了皱眉：“王掌柜，你这店里怎么都是些次等货？上好的蜀锦呢？”
王掌柜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哎呀，李大人恕罪！最近采购绸缎的人太多，上好的蜀锦都卖完了，还没来得及补货。不过，小人在院子的存放阁里还藏了几匹上好的蜀锦，若是二位不嫌弃，小人带你们去看看？”
法正心中暗赞王掌柜机灵，连忙说道：“如此甚好！正方兄，我们去存放阁看看吧？”
李严点头应允。王掌柜带着两人穿过店铺，来到后院的偏房，笑着说：“二位大人稍等，小人去给你们倒杯茶水，马上就来。” 说罢，便转身离去。
偏房内空无一人，墙壁上没有任何存放绸缎的架子，反而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显然不是存放阁。王掌柜走了一炷香时间还没回来，法正这时候便去把门关上。
李严脸色一变，警惕地问道：“孝直兄，这不对劲啊！这里根本不是存放阁，还有你关门到底想做什么？”
法正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郑重，语气诚恳：“正方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 我今日带你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投奔西凉了！”
“什么？！” 李严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手指着法正，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什么？法孝直，你竟然加入了西凉？你可知如今西凉势力就在汉中，对我益州虎视眈眈？若是这话被人听到，传到刘璋耳中，你我都要掉脑袋！”
“我没有开玩笑。” 法正看着李严震惊的模样，语气坚定，“我昨日已正式归顺西凉！
李严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才缓过神来。他看着法正，眼中满是复杂 —— 有难以置信，有惋惜，却没有一丝指责。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今日之事，就当我没听过。我送你一程，祝你在西凉能一展所学，不要再像在益州这般憋屈。”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法正一把拉住：“正方兄，我今日邀请你来，不是让你送我，而是想邀请你与我一同投奔西凉！你在刘璋麾下郁郁不得志，难道要一辈子做个‘李管章’，虚度年华吗？”
李严猛地甩开法正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孝直兄，你休要再劝！我前年才离开刘表投奔益州，如今若是再离开益州投奔西凉，世人会怎么看我？我与那三姓家奴有何异？我李严虽不得志，却也有自己的气节！”
“气节？” 法正看着李严，语气带着几分痛心，“人活一世，难道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声吗？青史留名，靠的是功绩，不是守着一个昏庸的主公浪费才华！你以为留在刘璋麾下，就能展现你的才能吗？刘璋平庸懦弱，东州士与益州派矛盾重重，益州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 —— 与其届时被迫归顺，还不如现在就选择明主！”
“够了！” 李严厉声打断法正，“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你走吧，免得被人发现，我也该回府了。” 说罢，他伸手就要去推房门。
“正方兄，别急着走啊。” 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传出，带着几分笑意，“我乃西凉庄凯，今日之事，皆是我安排的。”
李严的手僵在半空，浑身一震，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屏风后走出的身影 —— 那人身着普通的商袍，却难掩一身贵气，面容年轻却眼神锐利！
“庄凯？” 李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真是庄凯？你……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派人拿下你，送到州牧府复命吗？”
庄凯走到李严面前，目光坦诚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就不怕你去复命。况且，你不会这么做 —— 你李严胸怀大志，怎会甘心为平庸的刘璋效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实不相瞒，我此次入川，便是为了勘察西川局势，筹备攻取西川之事。正方兄，以你之才，想必早已看出刘璋的无能 —— 你认为，刘璋挡得住我西凉的大军吗？”
李严看着庄凯坚定的眼神，脑海中闪过西凉近年来的战绩 —— 灭韩遂、平西羌、取汉中，每一场战役都打得干净利落，庄凯的军事才能早已传遍天下。他苦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挡不住…… 根本无法阻挡。除非刘璋向曹操或刘表求援，否则益州必亡，无一胜机。”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留在刘璋麾下？” 法正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庄将军知人善用，以你的才能，若归顺西凉，必定能得到重用，远超在益州的境遇！”
庄凯补充道：“刘季玉暗弱，不能用人，使明珠蒙尘。孝直先生昨日已向我献上攻取西川的计策，我已任命他为军师中郎将，与贾诩先生同等地位。正方兄，你若归顺，我也会委你重任 —— 或掌民政，或管军事，皆随你所愿！”
“什么？！” 李严再次震惊，他看着法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孝直，你…… 你竟然连攻取西川的计策都献了？你这是……” 他想说 “背叛”，却又咽了回去 —— 在他心中，法正的选择虽冒险，却也是良禽择木而栖。
庄凯看着李严动摇的神色，继续说道：“正方兄，你有才能却不投明主，等我兵临成都城下之时，你纵有天大的才能，又有何用？如今归顺，你不仅能得到高官厚禄，更能参与攻取西川、平定天下的大业，名留青史 —— 这难道不是你毕生所求吗？”
李严沉默了，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内心剧烈地挣扎着。一方面，他在意 “反复易主” 的名声；另一方面，庄凯的诚意与西凉的实力，又让他无法拒绝 —— 那是他渴望了多年的施展才华的机会。
良久，李严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对着庄凯深深一揖，语气郑重：“将军的好意，我领了。我愿归顺西凉，请将军收留！”
法正见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就对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何必在意世人的眼光？只要能施展才华，青史自会给我们公正的评价。”
庄凯扶起李严，笑着说：“正方兄归凉，如虎添翼！有你与孝直先生相助，我取西川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李严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将军，我虽愿归顺，却不能现在就随你离开成都。我身为成都令，虽无实权，却能接触到益州的军情与民政消息，若我继续留在成都，可为将军做内应 —— 届时将军兵临城下，我可设法控制成都的城门，甚至绑着刘璋出城投降！”
庄凯与法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 他们没想到李严竟愿意留在成都做内应，这无疑会为攻取西川省去诸多麻烦。
庄凯点头道：“好！便依正方兄之意！不过你务必注意隐秘，不可暴露身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家王记绸缎庄是我们在成都的据点，你若有消息，可通过王掌柜传递，他自会派人通知我。”
李严躬身应道：“属下明白！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他抬头看向庄凯，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将军，你如此信任我，就不怕我转头就把消息告诉刘璋吗？”
庄凯笑着摇头：“你不会的。如果你会，就不叫李正方了 —— 你胸怀大志，不屑于做背信弃义之事。” 他心中却暗自庆幸 —— 幸好他熟知历史，是刘备的托孤重臣,，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定国，绝非反复无常之人，否则也不会如此放心。
李严闻言，心中深受触动，再次对着庄凯跪拜：“谢将军信任！属下愿为将军效死力，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庄凯连忙扶起他，对着屏风后喊道：“文和先生、子威，出来吧。”
屏风后，贾诩与赵虎走了出来。贾诩对着李严拱手笑道：“李大人归凉，实乃西凉之幸。”
赵虎也笑着抱拳道：“俺赵虎，以后就是同僚了！若有战事，俺定冲在最前面，不让先生的计策白费！”
李严看着眼前的贾诩与赵虎，心中再次震惊 —— 这两人皆是西凉的核心人物，贾诩是闻名天下的谋士，赵虎是力斩韩遂七将的猛将，庄凯竟将他们都带来了成都，足见其对此次入川的重视。他连忙拱手回礼：“见过文和先生，见过赵将军。”
寒暄片刻后，李严看了看天色，语气凝重：“此地不宜久留，我需尽快回府，免得引起怀疑。将军可先回汉中筹备，属下若有重要消息，定会及时传递。”
庄凯点头：“好。正方兄多加小心，我们下次成都再见。”
李严躬身告辞，转身离开了偏房。法正也说道：“将军，我也需回军营，免得被人察觉异常。前往江州时一定要小心，若有变故，可通过王掌柜联系我。”
庄凯叮嘱道：“你也多加小心，十日后便可离开成都前往汉中，取西川之事，少不了你。”
法正躬身应道：“属下必定准时抵达！” 说罢，也转身离去。
偏房内只剩下庄凯、贾诩与赵虎三人。贾诩看着庄凯，眼中满是赞许：“大公子驾驭人心的手段，真是炉火纯青。法正与李严皆是益州奇才，如今都归顺我西凉，且李严愿做内应，攻取西川之事，已成功了大半。”
庄凯笑着摇头：“这并非我一人之功，多亏了孝直先生的配合，也多亏了正方兄的识时务。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前往江州，然后便从米仓道返回汉中 —— 攻取西川的筹备，不能再耽搁了。”
赵虎摩拳擦掌：“好！俺早就想看看江州是什么样子了！若是严颜不识抬举，俺定要会会他！”
庄凯与贾诩相视一笑，三人整理行装，在王掌柜的护送下，悄悄离开了绸缎庄，向着江州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