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南自明跳楼的时候,她和南建军都不在家。
他们还在外面跟别人安利阳老师的教育有方,喜滋滋地分享他们的孩子自从从阳光青少年矫正中心回来之后就变得有多乖巧懂事,听得同事也羡慕不已,纷纷说想把自家孩子也送进去“矫正”一下……
然后他们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当时的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好好”的孩子,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想不通,跳楼了呢?
他明明已经改好了啊!
他明明已经走上正轨,马上就要有光明的未来,为什么,为什么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那你们现在想明白了吗?”
林州的身影从迷雾中走出来。
在南自明的这片记忆里,他依旧是少年模样,只是神情哀伤,双眼充满滔天仇恨。
“半年,整整六个月,他在那里受了整整六个月的折磨,你们知道吗?”
“你们不知道,也不在乎,你们只知道,他终于变成了你们最想让他成为的模样,其他的对你们来说重要吗?”
“他多少次写信求助你们,想要你们带他回家,可是每一次你们都视若无睹,被那所谓的阳老师三言两语就骗的找不着北。”
“你们还骗他说,你们没有找过我。那现在你们敢不敢重新对着他说一遍,你们当年找到我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
林州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凌厉。
他每上前一步,宋秋荣和南建军就后退一步,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是你们逼死了他。”
林州苍凉一笑,“八年,八年过去了,你们甚至都已经忘记他了吧?”
“不仅如此,你们有了新的孩子,已经放下一切开始了新的生活,真正被困在过去的,只有我一个。”
“可他复活后的第一件事,还是想要远远地看你们一眼。”
“可惜,你们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
唐简声音凝重:“记忆结束,这个世界也要崩塌了。”
如果他们不及时出去,很有可能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
“就留在这里吧。”
林州的声音带着某种癫狂的平静,“你们既然说,是因为不知道那所谓矫正中心的真相,所以才会把自明送进去……”
“那从今天起,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里,日日夜夜守着你们亲手犯下的罪孽。”
“被困在过去的,不该只有我一个。”
凭什么他们有了新的孩子。
凭什么他们可以完全走出来。
凭什么他们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凭什么……
只有他的爱人,永远被留在了那个人间炼狱,留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灰暗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像一面巨大的玻璃,细密的裂缝迅速蔓延,无形的气浪从林州身上荡开!
他的容颜快速衰老,现实世界与记忆的幻境无限重合。
白鹏飞像是见了鬼一般,眼睛猛然瞪大:“他他他!他不是……”
他不是他们刚到北郊那座山下时,遇到的那个古怪的算命老头吗!!!
皮良才更是神情恍惚,怪不得他当时看着那老头的身影,心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原来那个老头,就是他那个师傅!
“可是他不长这样啊……”
皮良才轻轻说道,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哭腔,“我师傅,不长这样……”
“原来如此。”
兰亭神情阴沉,声音冰冷,“倒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那老头并非偶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反而是故意吸引他们的注意,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反其道而行,以此搏得逃脱的机会!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而皮良才会说他师傅不长这样——
“因为和你相处的这些年,他从来都没有对你展示过真正的容貌。”
“哈……”
皮良才苦笑一声,“我该想到的。”
原来是这样,他早该想到的。
偏偏刚才内心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竟然是“师傅是不是用了易容术”?
他师傅是用了易容术没错。
只不过不是现在。
他们在一起相处的这些年,全部都是假的。
对他的疼爱是假的。
教他修炼是假的。
现在就连这张脸,也是假的!!!
师傅对他,从一开始就只有利用。
只有他傻傻地信了,只有以为自己终于有家了。
皮良才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喉头像是被塞了一把刀片,每一次吞咽口水都生生拉出腥甜的血腥气。
他捂着胸口,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白鹏飞叹息一声,心情复杂地拍拍他的肩膀。
南建军和宋秋荣浑身发抖着坐在原地,莫大的恐慌将他们紧紧笼罩。
“不,你不能这么做……”
宋秋荣试着和林州讲道理,“明明是我们的孩子,他走了我们也很心痛……但是人总要向前看的啊!难道真的就要我们永远都生活在痛苦中吗?”
“不应该吗?!”
林州怒声质问,“不应该吗?!!”
每个人都在向前走。
当年的那场大雪,困住的只有两个人。
“至于你们,我倒是没想到,我千方百计地躲,最后还是被你们追来了。”
林州双手结印,浑浊的眼珠却迸发锐利精光,“八极归墟阵困不住你们,玉角虺蛇也没有将你们留下,既然来了,那就只好让你们留下陪着他们吧。”
汹涌的灵气毫无保留地扩散,天空的裂缝很快蔓延到地上,就在所有人都惊慌之际——
兰亭一脚踹到了林州的后腰!
花甲老人始料不及,一个“我草”横飞出去,即将彻底四分五裂的世界骤然停止了崩裂。
林州:“???”
他满眼的不敢置信:“你不是……”
他很确信,兰亭在那座古墓中损耗巨大,体内的灵气更是趋近于枯竭,所以他方才才会毫不避讳地在兰亭面前施术,就是确认现在的兰亭没有阻止他的能力。
那现在……?
“我也很奇怪呢。”
兰亭眯眼,她握了握拳头,感受到体内一股莫名出现的灵气在缓缓流淌。
虽然微弱且来源蹊跷,但是极为精纯,对付现在的林州简直绰绰有余!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这股灵气出现之后,她身后的芝麻糊却毫无征兆地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