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控制台的警报声像钝刀割着神经,阿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第七段星轨的全息投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原本银亮的轨道边缘泛起灰黑色,那是噬能菌啃噬星晶的痕迹——它们像无数细小的墨点,正顺着能量管道蔓延,所过之处,连最坚韧的星钢都化作粉末。
“备用锚点没反应!”阿影的声音撞在舱壁上,弹回来时已带上哭腔。她猛地扯开控制台下方的检修板,里面的线路早已被噬能菌蛀空,只剩下几缕焦黑的铜丝,“它们是怎么绕过防护网的?这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凌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阿影这才注意到,他那边的背景音里混着奇怪的“咔嗒”声,像是有人在用工具拆东西,“有人改写了噬能菌的基因序列,让它们只认星轨守护者的能量标记——包括你我身上的。”
阿影浑身一僵。她下意识摸向锁骨处的星纹印记,那是成为星轨守护者时烙下的标记,此刻竟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噬能菌的侵蚀。“是内部人干的?”她想起上个月新来的检修员,总爱在第七锚点附近徘徊,还问过她“星晶核心的防护密码是不是和守护者的生日有关”。
“别猜了,时间不够。”凌越的声音突然拔高,背景音里的“咔嗒”声骤然变快,“我在第七锚点的夹层里找到三枚引爆器,定时在三分钟后。如果炸了,整个第七段会连带崩掉相邻的两段轨道,到时候半个星轨网都会塌。”
阿影抓起应急包冲出去,舱门在身后“砰”地合上,撞上她尾椎骨的钝痛让她清醒了几分。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墙上的星轨地图忽隐忽现——那是她和凌越一起贴的,他说“这样迷路时,看着轨道交织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你别碰引爆器!”她对着通讯器大喊,跑鞋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回响,“等我过去!我们一起拆!”
“傻丫头。”凌越笑了,笑声里裹着杂音,“你忘了?我拆弹比你快。”他顿了顿,背景音里的“咔嗒”声停了,“而且……我这边的噬能菌已经爬到膝盖了,走不了路了。”
阿影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在原地。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她惨白的脸,锁骨处的星纹烫得吓人。她想起上周凌越帮她修星轨自行车时的样子,他蹲在地上,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她脚边,他说“修东西和守轨道一样,得有耐心,还得舍得用劲”。
“阿影,”凌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落在星轨上的雪,“主锚点的重启钥匙,在星禾身上。那孩子在第三检修舱,你去带他走。”
“我不!”阿影的指甲抠进墙壁,墙皮簌簌往下掉,“你说过要教我拆弹的!你说等这次检修完,就去第七段尽头看星尘雨!”
通讯器里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接着是凌越闷哼的声音。阿影咬着牙往前冲,眼泪糊了满脸,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她看到第七锚点的轮廓了,那座银色的塔架正被灰黑色的噬能菌吞噬,像支正在融化的冰雕。
“星禾的胎记,是重启主锚点的钥匙。”凌越的声音越来越弱,“把钥匙插进主锚点的凹槽,顺时针转三圈……记住,转的时候要想着‘星轨会记得每一粒星尘’,这是老守护者说的咒语,很灵的。”
阿影冲进第七锚点的控制室时,正看见凌越趴在控制台前,左手死死按着一枚红色的引爆器,右手握着把螺丝刀,噬能菌已经爬上他的肩膀,正往脖颈处蔓延。他面前的屏幕上,三枚引爆器的倒计时只剩五十秒。
“你怎么才来?”凌越抬头,脸上沾着黑灰,却笑得露出白牙,“看,我拆了两个,这个最麻烦,等你来……”
阿影扑过去想拽他,却被他反手按住。他的手烫得吓人,掌心的星纹印记已经发黑。“带星禾走!”他将一个金属盒子塞进她怀里,是主锚点的应急启动器,“这孩子……是老守护者的孙子,他爸妈在去年的星尘风暴里没了,就剩他一个……”
倒计时只剩十秒。阿影看着他松开按住引爆器的手,转而抱住扑过来的自己,将金属盒子往她怀里按得更紧:“听话,星轨不能断。”
她被一股力量推出控制室,门在身后锁死的瞬间,她听见了凌越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厚重的金属门:“记得吗?你画的星轨图,第七段尽头有颗会眨眼的星,我帮你找到了,等你重启了星轨……替我多看几眼。”
爆炸声震得地面剧烈摇晃,阿影抱着金属盒子滚下楼梯,恍惚间看见无数星轨碎片冲上天空,像场盛大的烟火。她在第三检修舱找到星禾时,那孩子正缩在墙角发抖,怀里抱着块碎掉的星晶,上面刻着个小小的“越”字。
“跟我走。”阿影拉起他的手,他的掌心冰凉,却紧紧攥着那块碎星晶。
主锚点的塔顶风很大,吹得阿影几乎站不稳。星禾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两人一起将钥匙插进凹槽,顺时针转第三圈时,星禾突然说:“凌越哥哥说,转的时候要想着‘大家都在等星轨亮起来’。”
光柱冲天而起的瞬间,阿影仿佛看到无数光点从爆炸的废墟中升起,顺着光柱重新凝结成银亮的轨道,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一点点接回断裂的星轨网。她低头看向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划痕,和凌越虎口处那道旧伤一模一样。
“看!”星禾指着第七段轨道的尽头,那里真的有颗特别亮的星,正一眨一眨的,“凌越哥哥没骗我!”
阿影望着那颗星,突然捂住嘴,眼泪却从指缝里涌出来。通讯器里传来其他守护者的欢呼,说星轨正在复原,说噬能菌突然失去活性,说“第七段活了”。可只有她知道,在那片新生的星尘里,藏着一个没说出口的约定,藏着双永远停在第七锚点的手,藏着句被爆炸声吞没的“我其实……早就找到了那颗星,想和你一起看”。
星禾突然指着她的手腕:“姐姐,你的星纹亮了。”
阿影低头,锁骨处的星纹正泛着温暖的光,像凌越总爱用的那盏旧台灯。她想起凌越说过的“星轨倒悬时,光会从最低点升起”,原来光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有人把自己变成了火种,在最深的黑暗里,点燃了下一段旅程。
远处的星轨网重新亮起,像条银色的巨蟒,在宇宙中缓缓舒展。阿影对着第七段轨道的方向,轻轻转了三圈手腕,像是在完成某个仪式。风带着星尘吹过脸颊,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那场爆炸里,而有些东西,却顺着重启的星轨,流进了每个守护者的血脉里——比如“别怕,星轨不会断”,比如“有人在等你看星星”。
星禾把那块碎星晶递给她,上面的“越”字被他用指甲抠得更深了。“凌越哥哥说,碎了的东西,拼起来会更结实。”
阿影接过碎星晶,放进应急包最里层,和凌越送她的第一把螺丝刀放在一起。然后她牵起星禾的手,走向通往控制台的楼梯。那里还有很多事要做,要查是谁投放了噬能菌,要修复剩下的轨道,要带着那句没说完的约定,让这星轨网,比以前更亮、更结实。
毕竟,星轨记得每一粒星尘,也记得每双托举过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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