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循着零星的交火声和源石技艺爆裂的余波，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山谷的边缘。
他伏在一处岩壁后，探出头向下望去。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一支大约六七人的巴别塔小队被压制在一个狭窄的山洞里，洞口被几块崩塌的巨石堵住大半，成了天然的掩体，也成了他们的囚笼。洞外，大约有十余名装备混杂但作风凶悍的萨卡兹雇佣兵正凭借地形优势，用弩箭和低阶源石法术不断进行火力压制。时不时有冷枪从高处的岩石后射出，打得洞口的碎石噼啪作响。
巴别塔小队中显然有伤员，偶尔能听到压抑的痛哼。他们的还击越来越弱，显然弹药和体力都快要见底。
“标准的围点打援，或者干脆就是想困死他们。”顾炎的大脑下意识地开始分析，那种冰冷的“子弹时间”状态虽未完全开启，但思维的转速已然提升。“制高点上至少有两个狙击手，麻烦。正面强攻的蠢货不足为虑，但侧翼那个穿着考究、一直在用手势指挥的家伙……是个术师，而且是头儿。”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背包里的家当：几把自制的粗糙刀具，一把改造过、精度尚可但射程可怜的短铳，几个装填了不同效果的源石手雷，还有各种工具和零件。
“正面冲下去等于送死。”他喃喃自语，“得让场面乱起来，给他们创造突围的机会，或者……先把指挥系统敲掉。”
他的目光锁定了那个术师头领。距离太远，他的短铳够不着。弩箭？他没有。唯一的远程武器……
他的视线落在了背包侧面挂着的一件东西上——那是一把长得离谱、几乎跟他身高差不多的老式源石铳。铳身锈迹斑斑，甚至能看到一些拙劣的焊接痕迹，那是他之前用废车零件勉强修复的。他称之为“老伙计”，但心里清楚这玩意儿膛线都快磨平了，精度一塌糊涂，开火时后坐力能震碎肩膀，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一次性的噪音发生器。
“……妈的，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像只蜥蜴一样，借助岩石的阴影，向着能俯瞰那个术师头领的侧翼高地慢慢爬去。动作缓慢而安静，充分利用了鲁珀族与生俱来的敏捷和荒野生存磨练出的潜行技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方的交火声愈发稀疏，巴别塔小队的处境显然更危急了。
终于，他抵达了一个勉强能用的射击位。他架起那杆长得夸张的锈蚀铳械，透过一个自制的、简陋无比的金属瞄具瞄准了下方的术师头领。距离远超这把铳的有效射程，风速、湿度……一切条件都糟糕透顶。
“老伙计，争口气。”他低声念叨着，手指缓缓扣上扳机，“这回要是成了，回去我给你做个全身油浴，用上好的源石机油……我发誓。”
他屏住呼吸。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身下的一块松动的岩石因为他调整姿势而滑落，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咔哒”声。
“！！”下方那个术师头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他的方向！
暴露了！
顾炎瞳孔一缩，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扣动了扳机！
“轰——！！！”
一声完全不像是铳响、更像是爆炸的巨响在山谷中炸开！那杆老铳的枪口喷出一大团夹杂着火星的黑烟，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顾炎肩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根本没时间去看是否命中，开火后的第一时间就抱着铳向旁边翻滚。
几乎就在同时，几支弩箭和一团源石法术爆炎就轰在了他刚才藏身的位置！
他连滚带爬地躲到另一块巨石后面，心脏狂跳。肩膀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打中了没？！打中了没？！”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给那杆还在冒烟、估计快要散架的老铳重新装填，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下方的景象让他一愣。
那个术师头领没有死，但他显得异常狼狈。他身旁的一个雇佣兵倒在了血泊中，看样子是被那发完全没准头、天知道飞到哪里去的流弹蒙中了。而更关键的是，顾炎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响”，把所有雇佣兵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侧翼威胁上！
“有埋伏！”
“在上面！干掉他！”
雇佣兵们的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对山洞的压制火力瞬间减弱了大半。
就是现在！
山洞内的巴别塔小队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就是现在！冲出去！”洞内传来一声虽然虚弱但依旧坚定的命令。
紧接着，几声经过精确投掷的源石爆破物在雇佣兵阵型中炸开，烟雾和尘土顿时弥漫开来。
残余的巴别塔队员如同受伤的困兽，猛地从洞中冲出，手中的兵刃和铳械向着陷入短暂混乱的敌人发起了决死的反击！战斗瞬间进入了残酷的白刃战阶段。
顾炎趴在岩石后面，看着下面的混战，松了口气，又有点心疼。
“好吧，声东击西……效果拔群。”他揉着疼痛的肩膀，“就是可惜了我的‘老伙计’，这后坐力……怕是真要散架了。”
他没有再开枪。他的远程威慑目的已经达到，再暴露位置就是愚蠢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下面的战斗结束，然后思考下一步该怎么接触这群刚刚被他间接救下的巴别塔成员。
几分钟后，下面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渐渐停歇。巴别塔小队以惨重的代价全歼了这支雇佣兵小队，自身也只剩下三四个人还站着，且个个带伤。
顾炎叹了口气，从岩石后站了起来，高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然后慢慢地向着山谷下方走去。
当他走近时，幸存者们立刻警惕地举起了武器。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浑身是血的萨卡兹老兵，他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垂下，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把砍卷了刃的长刀，眼神锐利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衣着破烂的鲁珀族年轻人。
“你是谁？”老兵的声音沙哑而充满戒备。
顾炎停下了脚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伤员，最后落在那位老兵身上。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无害一点。
“一个路过的流浪工程师。”他顿了顿，指了指肩膀上那杆造型夸张、还在袅袅冒烟的锈蚀长铳，“刚才……嗯，那声比较大的动静，是我弄的。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
萨卡兹老兵的目光在他脸上和他那杆堪称“行为艺术”的武器上来回扫了几次，眼中的警惕未消，但敌意稍微减少了一丝。他显然无法将下面那场血腥的厮杀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懒散、装备破旧的年轻人完全联系起来。
沉默了几秒，老兵缓缓放下了刀，沉声道：“……不管你是谁，你确实帮了大忙。这份情，巴别塔记下了。”
顾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投名状，第一步，看来到手了。